第120章 道宫第1/4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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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蒙蒙亮,节奏有致的敲门声响起。

  薛庚伯一听就知这是雅客,他腿脚虽不灵便却异常敏捷,赶上前开门一看,又惊喜又慌乱。

  “颜县尉?这么早就来了,快快有请……大娘子,颜县尉来了!”

  “与薛白约好,今日带小女到终南山求医。我夫妇激动难寐,来得太早了。”

  颜真卿还是初次到薛白家中作客,抚着长须入内,须臾目光便被一个木制的物件吸引了。

  “此为何物?秋千不似秋千,莫非名为‘立秋千’?”

  “踩着走路用的,可谁还嫌走得少啊?许久没人用了。”

  “这大木框、矮木框又是何物?”

  “一个是六郎常挂上去玩,说能长高,另一个是郎君们在两边抛球玩的。”薛庚伯压着声音,赔笑道:“都是些累人的没用物件,堂上有个摇椅才是神了,颜县尉坐一坐吧?”

  颜真卿在摇椅上坐下,感受了一会,初时有些不安,再摇了一会,才觉有趣。

  柳湘君忙迎了出来,趁薛白还未起,领着韦芸、颜嫣往后院参观。

  一个婢女搬来了梯子,爬上院墙,向西后院那边挥手。

  “青岚,快开门。”

  “来了来了,郎君昨日吩咐收拾了物件,卯时二刻出发……见过颜三小娘子。”

  颜嫣与青岚相熟,上前见了礼,往西后院一看,亦是见了什么都觉得好奇。

  “这是什么?”

  “吊床,下午躺在上面纳凉,可舒服了。”

  “那个呢?”颜嫣指了指另一个挂在树杈上的物件。

  “沙袋敌人。”青岚道:“郎君有时会出手打它。那边还有一个沙袋,郎君背着它蹲蹲。”

  颜嫣又跟着青岚看她洗漱,植毛的牙刷、草药牙粉、澡豆胰子是当世已有的,薛白院子里的却有些许不同,据青岚说,这些都是她郎君想要改进的物件。

  ……

  薛白在睡梦中听到了女子清脆的说话声,还以为是青岚。

  但他睁开眼,却见颜嫣站在屋门口探头探脑,一双乌黑明亮的大眼睛与他对视了一眼,颇为无辜。

  “阿兄你……”

  “快出去。”

  薛白连忙起来,拉过薄毯,将这小姑娘赶出去。

  他收拾停当,出了屋子。

  颜嫣正在院中与青岚说话,转头见了他,笑话他道:“阿兄的‘闺房’可是不给人看的?”

  “嗯,不能进。”

  “不进就不进,有什么不了起,我也是不小心才误闯了。”

  颜嫣心里却惦记着他屋子里还有许许多多未曾见过的新奇事物,且留下了或改变了她一生的深厚印象。

  待回到前院,他们便要出发。

  颜真卿还有公务在身,薛白带着韦芸、颜嫣以及一应仆婢,与玉真公主的大队人马汇合后往终南山去。

  楼观台玉华观距长安城有一百余里,车马缓缓而行,要走整整一天。

  这路途对于有些人而言很辛苦,于有些人却只觉有趣。

  颜嫣已经许久没有出过远门,见什么都新奇,掀开车帘看去,薛白在她的马车边驱马而行。

  她探出头,往前方看了眼,见李腾空骑着马却没敢过来,不由为这不争气的好友摇头叹息,心想还是得自己出手。

  “小仙阿姐,这里。”

  李腾空遂驱马过来,问道:“三娘可有不舒服,是车马太颠了?”

  “不会啊,我们来说话吧?”

  “好。”

  李腾空忍不住偷瞥了一旁的薛白一眼,也不知该说什么。

  不多时,李季兰在大队车马中找到了他们的,径直驱马到薛白身边。

  “见过薛郎,我无郎君高才,日夜琢磨,戏文却只写了半折,犹不满意,可请郎君过目?”

  前几日在宴上,她看了薛白写的半折戏文,已一口答应要为他执笔写《西厢记,此时却是等不及到终南山楼观台便想让他看看。

  说着,李季兰一手持缰,转过腰肢要往身后的马褡子里拿她的卷轴。

  她骑术一般,做这动作时没控住马匹,身体一晃,差点要跌下马背,薛白眼疾手快,连忙倾过去扶了她一把。

  “多谢薛郎。”

  李季兰惊魂初定,敛眉道谢,桃腮粉脸,似是秋波流转。

  薛白知她是真害怕而非撒娇,未曾因此而起绮念,接过卷轴,在马背上展开看一眼。

  “薛郎小心。”李季兰柔声提醒。

  李腾空在薛白的另一边,目光却是落在他的马前,留意着路况。

  《西厢记的故事很简单,难的是文笔才情。语句要如花间美人,满口余香,以戏腔唱出来才能引李隆基动容。薛白读书时背诵了其中一折戏文,还忘了大半,只能勉强把记得的内容写出,让人仿那文风来写,自是极难的。

  李季兰之才情,确是适合做这件事的。

  开篇写崔家寄灵柩于寺庙这么一桩小事,她也能写得花团锦簇,清丽婉约。

  但薛白认为,还能更精进。

  “季兰子才华横溢,唯有些许不足。”他收了卷轴,缓缓说道。

  李季兰眼神一亮,问道:“只有些许不足吗?小女却觉得远远不足呢。”

  她似乎完全忘了自己是个道士。

  “戏曲是歌与故事的结合。”薛白随口胡诌,“但戏曲不是故事,不可如文赋般直叙,交代背景身世,当借人物来说,到时才好唱。”

  “可若让崔莺莺自陈身世,闺中女子岂好说得那么详尽?”

  “也是。”薛白思量了一会,道:“那让她阿娘来说如何?”

  “薛郎真是高见。”

  说过写法上问题,薛白又道:“季兰子诗才无双,只是这诗放在戏文里,太工整了些……”

  “对,对。”李季兰连忙点头,“这正是小女苦思懊恼之处。”

  她兴致一高,脸颊更添一抹红晕。

  “薛郎写曲词,‘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真是美极了,这般长短有致,依着戏腔唱出来方有那韵味。我却只知写诗,一整折下来,唱法变化太少,总是单调。”

  可惜马背上不便抚琴,她只好清唱了几句。

  “我写愁思,‘情来对镜懒梳头,暮雨萧萧庭树秋’,唱起来远无那‘遥望见十里长亭,减了玉肌,此恨谁知’来得婉转丰富呢……”

 &认为,还能更精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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