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父子相争第2/2段
“臣并闽人诸吏之罪,纵使寸磔亦不足尝,然臣生于极南烟瘴之地,历仕九边深感当今之天下或自尧舜以降三千年未有之变止在眼前,值多事之秋朝野务需勠力,臣历仕二十余载,臣知帝心,陛下知臣,已是天恩浩荡,今虽死而亦无悔矣,然闽人诸吏犹可后用,唯望陛下以神器社稷为重,残喘闽人诸吏于一时以待危难。臣荣绝笔。”
嘉靖若有所思的低声喃喃道:
“三千年未有之变……什么三千年未有之变?”
察觉到危机,从不是什么难事。
真正难的是如何在危中抓住那一丝机。
看着正在愣神的嘉靖,陆炳的声音也再次响起。
“君父,詹荣全都认下了。”
“壬寅宫变是詹荣勾结内阁首辅夏言,夏言派人与孝烈皇后串通图谋弑君,万幸君父承天垂庇方才构陷端妃混淆圣听以至于斯。”
看着面前詹荣画押的供状,嘉靖亦是不由得长叹了口气。
“詹卿知朕。”
心力交瘁的嘉靖瘫坐在龙椅上悠悠道:“交内阁议罪吧。”
孝烈皇后褫夺一切封谥,安平侯废爵,方承裕赐死,夏言已死不究,追封曹端妃为孝恭皇后,一切水到渠成,嘉靖要的也正是这些。
内阁的封敕送抵常州府时,曹端妃的生父望着朝廷的封裱涕泗横流,一再谢辞爵位。
当天夜里,曹氏一族齐聚曹察家中,焚化香纸,以慰亡灵。
这座当年曹端妃死后因与“想囡”同音通体以金丝楠木建成的“香楠厅”终于等来了那份迟到的正义。
昔日名不见经传的常州曹氏,也已是蔚然一方的豪门大族了。
至于另一头的詹荣,自然是抄家株连,只是抄家锦衣卫却在次年开春之后才行动身。
不过嘉靖倒也没有太过为难詹家,准其同乡安葬。
詹荣的尸骸是周亮等闽人收敛的。
周亮等人的父辈,是闽中仗海利起家的第一代人。
虽然自古以来闽中从不乏有人出洋,唯独从他们父辈开始海外就好似突然有了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金山银山一般。
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还记得幼年时的穷苦日子。
故此他们较陶、谢等大家子弟更食人间烟火,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可以大大方方的出洋赚钱却要死那么多的人。
不过现在他们明白了,只是代价比他们想象的要沉重的多。
良心正在消磨。
周亮只能在心中一遍遍的告诉自己。
“待到将来儿孙大些,便不会如是了罢。”
棺椁出城时也没有太过引人注意,唯有些许八闽商贾在遇见周亮等人时,双目中会泛起些不同于他人的涟漪。
待棺椁行过十里亭后天色稍暗,詹荣的棺椁也便直接掉头,消失在了官道之上。
惨白的奠字前。
一须发花白身着儒衫的长者兀自跳下马来,咬着牙朝着队伍中的翁思远便是一声怒斥。
“逆子,还不跪下!”
翁思远“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本应在宣府的总制翁万达也恨铁不成钢的举起了手中的马鞭,抽在了翁思远的肩膀上。
“孽障,老夫何时教你上疏开海了?!”
“海事岂是你这等竖子可以置喙的?!你对得起角山在天之灵吗?你可知道八闽两广又有多少生民,要因你这竖子丧命?!”
马鞭一下下抽在翁思远的身上“啪”“啪”作响,但是周亮等人知道,翁万达骂的不只是翁思远,而是他们在场的所有人。
站在翁万达身后的陶师贤在声声马鞭声中,手持三柱高香插进了香炉之中。
“余已在大员广置美舍良田,妻子乡族,詹公勿念。”
闽南乡音。
“大”、“台”同音。
“员”、“湾”同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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