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红砂洞穴第2/3段
努凯里亚主城德西亚的夜景露出一角,这是被关押的角斗士能看见的最接近地狱的地方。今日的夜晚尤其昏黑,似乎有细细碎碎的诡谲响声在红砂中飘飞,像薄刃割开丝线,长杖划破云层。
“奥诺玛莫斯,”安格隆问,“那个斗士后来怎么样了?”
“传言中,他的名字是德西亚。”老人说。
安格隆没有摇头或点头。他静默地坐着,在黑夜的注视中等待身上的伤口愈合,等待明天的角斗。太阳升起后,他的情绪将再次随着整个角斗场而起伏,观众的欢呼和敌人的痛苦会同时注入他的灵魂。
他的仇恨和欢愉都没有来由,他徒手掐死瘦弱的敌人时将继承对方绝望的怒火,这团燃烧的烈火在烧焦他的骨头并蒸发他的血液前,会再次变回嗡嗡作响的渴战和观众席上德西亚人膨胀的兴奋。他在高涨的自我欣赏后会立刻开始自我唾弃。
最后能留在他身上的只有疤,腰间的疤痕,与心上残破的疮疤。
“我听说他们抓来了新的变异野兽人。”奥诺玛莫斯说,“也许会成为我们明天的对手。”
安格隆的心在下沉。与恐惧无关,他的心只是在下沉,日复一日地越沉越深。
“伱先去休息吧。”安格隆劝告道,“我不需要睡眠。”
老人端详着他。“打起精神,安格隆。”他说,“我们都还活着。”
“我知道。”安格隆说。
奥诺玛莫斯回到相对温暖的洞穴深处。老人的呼吸声很快融进熟睡的角斗士不安的鼾声中。安格隆试着闭上眼休息,他没有成功。
风声簌簌回旋。这一季节有这样的风吗?安格隆不确定。
所有人都在死去。他想,死在他的手上,或者别人手中。他不知道约楚卡能否活过今夜。
角斗场上轻飘飘的花雨仿佛仍然在持续地落下,武器与锁链和他的手融为一体。他对战斗的厌恶在战斗本身中积攒,他的自我溶解在热砂中,安格隆知道他需要找回自己,更加振作。但他找不到理由。
变异野兽人。他想。还有什么?深牢斗士?他知道那些生物是更糟的野兽人——它们的后脑勺上垂落着钢铁的线缆。
突然,他听见有东西从洞穴外滚来。一个接近圆形的东西,带着遥远的血腥气。
安格隆提高警惕,在一阵破空的风声刺向他时凭空截住。锋利的脱手暗器划伤了他的皮肤,他没有陷入朦胧的眩晕,暗器没有涂毒。
一块布料被暗器钉着飞来,这突发的事件让安格隆的心跳变快,说不清是兴奋还是犹疑。
他摘下布条,试着阅读上面的文字。
安格隆超凡的理解力帮助他轻松地读懂了这些文字的大部分含义,然而这不过是平添困惑。
“西高乐,西高乐,分汝嬉笑度困厄。午夜福音幽都来,笑神嘱托莫惊愕。红砂之主待援手,半神将至救危难。血亲愚昧无所施,吾等无奈心中叹。将礼献,祈信达,与尔共事久长愿。——亚曼·拉罗尼”
他看着布条末尾的署名,不明白究竟谁会做这种恶作剧一般的行为。然而,不可否认地,有一簇崭新的火逐渐在他心中发出赤红的亮光。
“半神将至……”他在心中复述。
更多的滚动声在黑夜中靠近,安格隆截住一只滚得最近的东西,拎起观察。下一刻,他睁大眼睛,心跳止住半拍。
他手中所提之物是一颗死去的头颅。那双尖耳让他的童年记忆迅速复苏,异形的外貌和多年前曾经袭击他的一张脸重合。
他以为自己早已遗忘。他发现自己绝不会认错。
更多的头颅带着一股引人嫌恶的气味滚到洞穴之外,童年时曾经攻击过他的那一队异形中,那些逃走的面孔如今尽数滚回他脚边,睁大的双眼和扭曲的神情证明了是何等痛苦的死亡曾降临其身。
这算什么,一种献礼?给一个奴隶?
安格隆的心刹那间被千百种复杂的情绪高高托起,仇恨混杂愤怒,震惊交织解脱,多年以来,他的心首次上扬得如此之高。
他手中用力,硬生生单手将那颗头颅捏碎,血浆顺着他的手爆开,向下流淌。
“半神将至……”他第二次重复,粘稠的汁液和碎骨催生了一股油然而生的愤怒,令他想要呕吐。
角斗士将上下牙咬紧,两排摩擦的牙齿发出的细碎声音顺着骨头传导至耳膜。洞穴中的兄弟们还在熟睡,他只能将低吼压回喉咙深处:为何如此多年的痛苦和死亡过后,又要有这般荒诞的许诺高高在上地从夜色里来了!
他四处眺望,双目在红砂的黑夜里瞪大,从最微小的风沙卷动中以狩猎的方式捕捉这些不速之客的踪迹,一直到细沙如今日角斗场中的鲜血一样蒙上他的双眼,刺出麻木的潮湿水珠。安格隆抹去这些铁锈味的水珠,血水在月下一片漆黑。
安格隆抓起地上的又一颗头颅,没有丝毫仇恨消解的欣喜。
&隆提高警惕,在一阵破空的风声刺向他时凭空截住。锋利的脱手暗器划伤了他的皮肤,他没有陷入朦胧的眩晕,暗器没有涂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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