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2章 白茶清欢(3)第2/4段
家仆们吭哧吭哧把老爷从极深的坑底刨了出来,内心不住感叹,夫人的功力又精进了啊。
张寒衣刚爬出来,面前就多了一盏清茶,是大少爷亲手捧来的。
“爹,喝茶。”
张寒衣掸着衣摆的新泥,闻言感动不已,“还是我儿懂事,不枉爹爹疼你一场!”
怕儿子端茶太累,自诩慈父的张寒衣连忙抓过来,咕咚一口闷了。
白清欢也朝前伸了手。
张爹:“?”
儿子:“爹,我给你敬茶,你要给我传家宝的。”
张爹:“??”
这话怎听起来这么耳熟。
等张爹稀里糊涂把自己藏了多年的私房钱掏出来,大少爷捧着满瓮溢出来的金器钱串,高高兴兴到妖妻面前献宝。
“看,这都是咱们的本钱!你可以玩个痛快了!”
天哪!
他真的好会!
般弱快意尖叫,被撩拨得不要不要的,当着众人的面,甩了小夫君一个湿漉漉的咸甜舌吻,她今早吃了好一些不同味儿的糕点,他不能多吃,她就留个味儿给他,“好好好,我的心肝儿,等我坐庄,开它个天地交泰人杰地灵,赢得你爹娘哭爹喊娘!”
白清欢被舔得满是口水,他腼腆羞涩开口,“都,都是一家人,你下手轻点。”
而白红霜瞧着那眼熟的瓮,大吼一声,“张!寒!衣!滚!出!来!”
好啊,这男人野了啊,竟敢背着她藏私房钱,日后是不是也敢背着她纳小了?
真是一日不打就要上房揭瓦!
张寒衣心道,今日大凶,吾命休矣,便给自己贴了张神行符,疾步冲出了屋外,紧随其后便是一条白蛟鞭索,翻江倒海,抽得天师当场上天。
邻居都探出头来,端了碟果仁儿,津津有味瞧着,还不忘叫上街坊邻里共同品鉴。
“快来看呐!白夫人又在驯夫啊!”
“嚯,张天师,真是好惨一个男的!”
般弱趁机威吓小夫君,“你听见了没?方圆十里都是你爹的惨叫声,你可不能背着我藏好宝贝,否则我就学你娘,抽你上天!你想想你这小身板,又不比你爹皮糙肉厚,经受得住吗?”
小夫君乖巧颔首,“知道,不藏,都给你。”
般弱满意至极,赏他一吻。
“夫君真乖哩!”
平静多年的天师府,随着新儿媳的进门,鸡飞狗跳是一日胜过一日。
今日般弱坐庄,小夫君做她下家。
马吊是特制的,特意方便了天生失明的小郎君。
小妖精手气极红,大杀四方,连赢了好几场,白清欢跟张寒衣都是输家,后者全然垫底,输得最糊涂。张寒衣结算时摊开牌一看,儿子手里本有一副八红顺风旗,硬是被他拆散来打,成全了般弱的牌面,张爹不由得跳脚,“好哇,原来是你个小内贼!你害老子输得好惨!”
白红霜挑着高眉,不紧不慢瞥了丈夫一眼,嘲笑道,“打了那么多日,你今日才知你儿子是内鬼吗?行了,愿赌服输,给钱吧!”
输的是父子,反正老娘稳赚不赔。
般弱眉开眼笑,“麒麟种,承让,承让。”
打完了马吊,般弱消食完,正好抱着软枕睡一场午觉。
小郎君坐她床边,指骨绕着她的头发,泄露了一丝不情愿,她最近总绕着他爹娘打转,都不怎么理他了。
分明是他娶妻,又不是爹娘!
午后,般弱是被一阵甜味唤醒的。
玉貌绛唇的小郎君端着琉璃小盏,腕儿纤纤细细,舀着一颗浇着雪粒的澄金色小软团,藕荷色暗花祥云的轻薄纱衫,胸前镇着长命缕,腰间系着一条鹦哥绿丝绦,窗棂浮光照射,金魄翠玉似端坐天心中,般弱被晃得唇舌焦渴。
她下了床,连鞋袜也来不及穿,搬到他眼前,“你,你吃的是什么呀,还冒着冰气儿。”
般弱问完之后,顺势凑近他,张开小嘴。
换做往常,她早就将这一颗小甜团吃到嘴里,哪里想到今日她张了半天,对方竟然不喂她!
“哦,这是金橘团,废了许多精细功夫,厨房只做了一颗,听说甜得很。”
小郎君老神在在。
“那我要吃!”般弱膝盖点了点他。
“不成。”小郎君道,“这是厨房做给我甜嘴的,今日的药可苦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成,般弱被香气诱惑,想了半天,忽地一笑,“那这样,咱们来玩梯子吊,输家就输一件身上的东西。”她装模作样地说,“我也不欺负你,你身上饰物不多,这金橘团,也算一样,怎样?”
论起马吊,她打遍天下无敌手,骗他个金橘团,岂不是绰绰有余!
小郎君随口道,“好啊。”
于是搜牌开局。
般弱越打越麻爪。
对方提牌挂赏,又顶色捉肩,手段是雷霆万钧的凌厉,般弱一个老江湖被他逼得骑马赔,接连犯了忌讳,她输了又输,发钗璎珞摘得干干净净,衣衫也没得保留,只剩了个憨头憨脑的粉团儿抱着条胖鲤鱼,顶在兜肚前。
般弱纳闷不已,往他前边伸了伸手,晃了晃。
他当真看不见吗?怎么每一步都成竹在胸的?
比她活的眼珠子还好使!
对方没半分反应,摊出一副蝶双飞的杂色样,胜算巧巧压了她一头。
“我赢了。”
他语气平淡如水,都不用算般弱的牌。
小妖妻嘟嘟囔囔,解开了颈后红绳。
小郎君听得声响,喉结微微滚动,压住她的手,扭开了脖,强装镇定,“这回就算了,你,你都输透了,还要打吗?”
本来只是心里不痛快,牌桌杀杀她女帝登基的威风,也不知怎的,下手便过了火。白清欢并不想她不高兴,清了清嗓,遂道,“打了半日,我嘴里也不苦了,金橘团给你吃罢,我也吃不得太多冰物。”
般弱欢呼一声,得意坐他怀里,“要赢家喂我!”
她输了又如何,他还不是得从她!
“嗯……嗯。”
他无措抱住滑溜溜的小妖精,耳尖如薄粉。
他第一次发现他心眼极坏,竟这般欺负她的不懂事。
病公子又是懊恼又是后悔,紧紧扣着唇。
般弱反而记着上次的观音笑,这次金橘团她掰了俩半,大大方方道,“我没吃过,所以大的给我,小的给你,咱们夫妻一心,有福同享!白小梦,你别那么快死,咱们还有很多好玩好吃的没经历过呢!”
病公子眉梢舒展,开了一抹破云后的霁色。
他哑声,“好。我迟些死。”
当夜,那一面铜镜收了起来,烛火也被吹熄,小妖妻疑惑昂着脖子,不太适应这黑漆漆只有呼吸的屋子。小夫君的蒙眼丝带在她颈边折落,寒凉触肤,他埋在她颈窝,闷闷地说,“班班,我不是君子,我是个坏人。”
情肠百结,又反复无常,他想把她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瞧见,镜子跟烛火也不行。
他这么不讲道理占着她,是不是太坏了?
般弱笑嘻嘻拍他狗头。
“我也是个坏妖,咱们半斤八两天生一对!你是不是待在府里闷了?女侠再次拔刀相助你好不好!这一次,咱们白天去,我都打听好了,上次那庙市不是有个很灵验的小寺吗?少爷小姐都去拜姻缘神,说不定她那里有姻缘树呢。”
般弱又天真道,“等我日后得道成圣了,我也砌个姻缘小寺,不用出门,天天坐在姻缘殿里收香油钱,吃得能打饱嗝最好,欸,你说我取个什么庙名儿好呢?叫桃花寺?这会不会太俗了?不行不行……”
小郎君轻抚她稚嫩眉心。
“不如,叫般若寺。”
般若,智慧辨识,我知万物,他愿她聪慧全知,永不受情殇。
般弱心道,完了,这爱使坏的病秧子知道我妖精本体了,不会要把我炼了吃了吧。
般弱顿时生出跑路的冲动,好在这一句话,小夫君没有任何异常行为,还用灵敏的耳朵给她放风。
俩人鬼鬼祟祟去了那灵验的小寺,人果然也很多,都是年轻男女。
般弱吃足了上次的教训,早早扒拉出一条殷红发带,把俩人的手绑在一起,便是茅厕也要一起的,她就不信这回他还能丢!
她果真是个聪明美貌的山妖!
寺中长了一棵枝繁叶茂的菩提树,香火不断,红绳牵绕,缠系着无数姻缘牌。
般弱正要买一块,看到旁边的售价。
“哇?一两银子?那木牌是镀了金吗,你死要钱啊,你家佛祖知道吗!”
小妖叉腰,言辞泼辣犀利。
那小沙弥面皮薄,忙拉着她到一旁商议,般弱磨破嘴皮,砍到了五百文钱。
“那我来一块!”
“要两块。”
旁边的小夫君忽然出声。
般弱不可置信看他,“白梦生,你是不是傻呀,这是坑钱的呀,咱们被宰一回也就算了,你怎么还要被宰第二回呢。”
小沙弥旁听得面红耳赤,他还没有练到老僧的面皮。
白梦生拉着她的手,软软道,“一张姻缘牌,我怕风吹雨打就落了,还是两张好。”
“……好吧。”
般弱肉痛付了钱,拿了两张空白的木牌,白梦生浅笑道,“那咱们背着写,可不要偷看。偷看就不灵了。”
“我不偷看!”
“你说的,可别做言而无信的小贼。”
般弱还想瞧一眼,闻言顿时挺起腰,大言不惭,“不看就不看!反正都是我的名儿!又甚么好看的!”
小沙弥便见那位轻裘锦衣的病弱公子揽袖挥墨,不假思索,极快写好了一道姻缘愿,牌底红穗折在袖里,笑着冲般弱扬声,“咱们来比谁抛得更高?听说越高越灵验呢。”
“好啊,看我的!”
般弱往姻缘牌呵了一口气,脚尖跃起。
“走你!”
姻缘木牌垂着丝带流穗,犹如两道鲜红的流火,坠向了高高的树冠,又隐没不见,般弱摇他肩膀,“看到了没,我比你的高!我是最高的!”
小沙弥也插了一嘴,“公子是第二高!二位真是姻缘天定!”
冲他这一句吉言,高兴的小妖精肉痛掏了五百文钱做香油。
“走!回家给你做兔子糕吃!”
许完了姻缘,般弱又牵小夫君回家,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子。
白梦生的生辰是在七月十四,张府都有些不平静。
那位高僧批言,大少爷活不过十七岁,而七月十四日,正是最后的期限。
众仆惶惶不安,又惋惜不已。
少夫人进门不过一个月,大少爷就日渐活泼起来,张府难得欢声笑语了一阵子,少夫人还没有身孕,大少爷的死期就到了,往后张府可怎么过!
白梦生反而心平气和,逮住了在厨房偷吃脂渣的般弱,他用帕子细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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