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8章 雪无声(4)第2/4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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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私欲放纵过头,就会泛滥成灾。

  “我渴呀!”般弱拍着水花,表示自己非常不满,“哪有你这样做道侣的,你都不跟我睡床,又不亲我,又不抱我,万年来只会给我扎牛角,你还会做什么啊?你说呀!早知道这样,我就先长雄蕊了,娶她个十九房小妾,我天天换——”

  香胰子从她的翅骨跌落,滑出一抹薄薄润泽的亮芒,那双移星换斗定鼎乾坤的手掌覆了下来,抓着四凤吉金盆那昂首挺立的凤首。

  他从后头箍着她的肩胸,清净至要的冰舌就入了暴日。

  道长师哥随身佩戴着一枚香囊,里头蕴着朱砂、纸符、雄黄、香药、铜钱等物,当朱砂在颠沛的水汽里化开,纸符被揉烂,只剩飘开的浮沫。他冰到薄淡寡情的手背浮起一根根青虬,充血挺拔后,有一种骇然的狰狞凶险,破了圣人神像的端庄威严。

  “十九房小妾,真敢想哪。”

  他鼻尖溢出一声不太分明的冷笑,微敞开腿。

  “就算长了雄蕊又如何,不会让你用着的。”

  法衣里的星辰日月仙鹤祥云接连落水,金波浓厚潋滟,将她环绕其中。

  午后,受了教训的弹丸大王半死不活,她耍赖躺到自家师兄的腿上,并且一躺不起。

  “起来。”

  “不起,我被采阴补阳了,我死了,替我收尸!”

  馋猫蹬着腿,脚趾松开,脚心懒洋洋晒着日光,金镯偶尔晃出一点碎声。

  鸿钧瞥她,“你说你渴的。”

  “反正我不管,你就欺负我。”她支起脑袋,他腿边咕噜噜地滚动,像一颗滚汤煮开里的跳丸。

  鸿钧把她拨正,从颈后抽出了湿发,一缕缕铺开。淌过了温软的山水,他也松散得不成体统,漆黑肃穆的道袍松松垮垮披在肩头,半边还坠了下去,连往常必备的鞋袜也接连失踪,裤脚随意搂了一搂,踝骨细突,脚掌瘦硬,肌肤泛着淡淡的蟹壳青。

  鸿钧一条腿被般弱枕着,支起另一条腿,挡住了泼来的的光。

  “小师哥,我困了。”

  “那便睡。”鸿钧随意道,“等你醒了,头发就干得差不多了。”

  本来一个法术便能解决的,她偏不要,说什么情致,总之拖延练功的理由让你防不胜防。

  “我睡不着,你吹笛子哄我。”

  “……”

  你可真行。

  鸿钧摸了摸腰,想起自己的笛子折毁在了五阴魔境,便又取出另一样,般弱仰头看着,皱着鼻子,“怎么怪模怪样的?”

  “这是埙。”

  鸿钧善通音律,不是因为喜欢,而是打架用得着,能破一些乐律杀招。

  他将埙放到唇边,手指灵活弯曲。

  他天赋秉异,学什么都很快,哪怕是第一次吹奏牛头埙,也是姿态赏心悦目,曲音含蓄低沉,更有几分清淡飘渺的余韵。

  般弱也吵着要玩。

  “呜——”

  活像是被鬼追了半宿,发出的音调惨不忍睹。

  鸿钧拧头忍笑,嘴角抽动厉害。

  “想笑就笑,有什么好掩饰的?”般弱不甘心道,“你等着,我绝对把这一颗牛头炖熟,我就不信这么小的玩意儿我弹丸大王搞不定哪!”

  “行,弹丸大王最厉害。”

  “师哥,我学会了,吹给你听!”她又骄傲起来,“就吹,最难的催妆曲!”

  催妆诗他听过,催妆曲是什么?

  鸿钧并不打击她,“师哥候着。”

  鸿钧就把埙给她带着了,左右是哄小孩的。

  “小师哥,我耳朵好像有虫子在飞啊,真讨厌。”

  “嗯?躺好,给你掏掏。”

  后来数万年间,师兄妹再也没有这么闲情逸致的时辰。

  他们各自为战,相背而行。

  他们奔赴四方,离得越来越远。

  玉京山下了雪,万年长冬,积雪经夏不消。

  鸿钧用了万法观想。

  那结局几乎是注定的,他每向前走一步,她就向后退一步,裙摆浸红了半边天。他偶尔梦到她,眼神陌生凌厉,圆润的软颊生出了锋芒,伸手一捞,是残破血红的天光。

  他愈发不爱入睡了。

  她一次也没回玉京山,他给她做的青碧撑花,缝的绒线小褂,都没用上。

  此时的鸿钧隐隐有些后悔。

  后悔他放手太早,小兔崽子一跑就不见踪影,又后悔他严厉太过,养出了这么一个不恋家的孩子,跟着朋友在外头胡吃海喝的,偏偏忘了家里的师哥。他也不知是哪里出了差错,她明明哥小时候黏着他,跟一块粘糕似的,怎么也甩不脱。

  他的灵府渐渐刻了她。

  后来相伴万年,她入魔境,心智失守,他也是半推半就的,被自己养大的孩子吃干抹净,酥麻陌生的禁忌感席卷了身体每一处。

  谁能不爱这么一个热烈甜蜜的粘豆包?

  皮儿热烘烘的,你掰开来,沙沙软软的红豆挟着热雾,沾得满手都是,香气浓烈,钻得你头皮发麻。

  她的笑声跟撒娇无处不在。

  他分明有这么一个年轻活泼的道侣,却守了七八万年的活寡,但鸿钧老祖又是要面子的,哪里张得了嘴,说长夜漫漫,老祖寂寞,你别在外头花天酒地,回家陪师哥安枕?

  说不出口的。

  他只好收了几个弟子,分散自己的心神,免得自己太过牵挂。

  世间的羁绊都是如此,缘聚缘散,他不该看得太重,反受其累。

  有一回通天看见他在给一件旧旧的小衣缝花,手法细巧熟练,直言师尊有当贤妻良母的潜质。

  他指尖绕着丝线,怔了半天。

  贤妻良母?

  他以前会这样吗?

  以前的鸿钧会这样吗?

  应是不会的。

  从前的鸿钧只有他的大道,证道成圣是他唯一的目标。他在不知不觉中,回应了道雪声的真名,冷硬的性情竟然也掺杂了一些纤细敏感。很奇怪,很莫名,但他并不抗拒,而是纵容了这一处织错的针脚。

  它错得很自然,仿佛天意如此。

  道雪声低着头,抚着她穿过的泛黄小衣,破损处缝补了一簇簇红山茶花。正是那一件,她从建木摔下来的旧衣裳,手肘跟膝盖处都被重睛鸟啄烂了,溅着零星血迹,她当晚就气恼脱了,扔到了洞穴深处,仿佛是一件不愿再记起的耻辱。

  他却记得清晰。

  辰光飞逝,她的大小事,桩桩件件的,零零碎碎的陈年旧事。

  每一个线头,每一个结,他闭起眼,纤毫分明。

  更忆起从前,小家伙遍体鳞伤缩在神树之下,他碰她那一刹那,呜咽的哭腔,瑟缩抗拒的手脚,还有掀睫时,她冷漠厌烦的眼神。那些无关紧要的细枝末节又清楚浮现,丝丝缕缕缠绕着他的神智。

  当时他是怎么想的?

  只当是撒谎的坏孩子受了惩罚,吃了教训,不曾过多在意她的恐惧,而今时过境迁,那些旧事如同一根依附草木果壳的小软刺,横在他的心口。

  扎得很深,很细微,你翻来覆去,恼火找不到它的踪迹,只能任由它戳着,隐隐作痛。

  她痛得溅开了眼泪,他当时为什么不抱她一抱?

  为什么没有好好安慰她,擦干她的眼泪?

  为什么不接住从高高树枝摔落的她?

  鸿钧,你为什么不能对她更宽柔亲近?

  “嘶。”

  绣花针戳中了指头,冒出一滴血珠。

  “师尊你没事吧!!!”

  通天教主吓得不轻,他的师尊可是日月齐光的鸿钧老祖啊,竟然被一枚绣花针戳中了手指头?!

  此针是何等宝物,他怎都没看过?

  鸿钧老祖突然出声。

  “通天,为师是否太过傲慢不逊?”

  通天教主:“?”

  他又喃喃自语,“这便是她不回家的因缘么?她见惯了外头的温柔亲切美丽可人的妖精,便不想啃我这一块硬骨头了,还是我太过古板,花样不够多,留不住她的身心……”

  通天教主:“??”

  溜了溜了,好像留下来会听到了不得的话,万一被杀徒灭口就不好了!

  殿内又恢复了寂然。

  道尊拥着小衣,陷入长久的失神。

  她的幼时,少年时,情窦初开时,都伴随着他的严苛与责罚,他管着她的衣食住行,紧着她的功课修行,奉行的是严师出高徒,生怕她入了歧途,可他却没问过,她愿不愿意,她快不快活。她被他推着向前,再也不如之前拿起一把石磨刀就敢切他根脚的无忧无虑。

  那时的弹丸大王的烦恼能有多少,估计满脑子至多只有怎么才能尿得远,好赢过那一群臭小子。

  而不是这一盘动辄生灵涂炭万道崩毁万劫不复的苍生棋局。

  “小师哥!小师哥!我回来了!”

  “小师哥?你在想什么呀?怎么这么出神?”

  她伸手在他面前挥动。

  道雪声回过神,张了张嘴,哑得发不出声。

  “呀!你 他只好收了几个弟子,分散自己的心神,免得自己太过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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