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北玄仙人传（上）第2/4段
背着一个箩筐，匡仲乐乐呵呵地出门了。此时正是春暖花开的日子，道路两边洋溢着春意，群芳争艳，好不夺目。匡仲边走边赏，偶尔看见几朵鲜艳些的，便乐呵呵地采摘下来，交织在随手折断的柳枝里，做成一个花环。一直走到河边，心灵手巧的他一共编了两个。一个套在自己头上，一个小心翼翼地揣在怀里。</P>
之后一如往常地来到安置渔网的地方，男孩费力地拽了上来。看着网里活蹦乱跳的几尾鲜鱼，他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挑选了其中最大最肥的几条放进了箩筐中，留了几条小的藏在网里当做诱饵，准备带回去和家人饱餐一顿。</P>
不过，匡仲没有立刻返回。此时天色尚早，离午饭还有一段时间。他四下看了看，确定周围没有人后，蹑手蹑脚地钻进了某个草丛，抄了一条小路，向深处探去。</P>
七拐八拐之后，匡仲再一次从一个草丛中钻了出来。入眼一片闪光，即使来过很多次了，匡仲还是有些不习惯，不自觉地眯起了眼睛。只见眼前：</P>
风光无限，波光粼粼；山月无边，幻月荧荧。青潭昭飞影，白云游静流。俯捕鹰蹜蹜，饮溪鹿呦呦。人间难得桃源境，仙界当博天池首。</P>
乍回首，莫远走，红袖朱衣揽眼眸。有一伊人立湖洲，映水当镜缓梳头。青云惹得娘仔妒，酥手翻蝶绣双舟。浅笑时，恰回首，双跗挑绫荡悠悠。</P>
匡仲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这幅美景了，还是看痴了。或许是不愿打破这美好的宁静，又或许是想融入这份美好，他找了一处浅地，小心地脱了鞋，轻轻探入双脚，静静地看着远处行着女红的仙子。</P>
荡起的涟漪未到湖心便已淡去，但少年的心思成功送到了湖心人的心里。苏赤绫停下了针线活，转过身子看向那痴痴笑着的男孩，挑逗似地勾起了手指。</P>
面前的潭水化作一尾五尺长的鲤鱼，悄咪咪地钻到了匡仲身下，甩动一尾湖水，将他泼个透心凉。匡仲也不生气，傻笑几声，随后在一声轻笑声的伴随下，趴到鲤鱼背上，任由它将自己驮向湖心。</P>
鲤鱼游得很快，左摇右晃的，但显然匡仲早已习以为常，牢牢抓住背鳍，一路乘风破浪，很是稳妥。</P>
“小仲儿，你又不听你爹的话了。”</P>
还未等少年站稳上岸，苏赤绫一指轻弹在了他的额头。匡仲失衡将要落水时，湖面又化作一张软床，稳稳接住了他。“你爹不是说过了很多次了吗，让你不要来找我。”</P>
“赤绫姐姐，春天到了，送你的。”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看着苏赤绫逐渐靠近的俏脸，匡仲只是傻笑。他从怀里取出花环，双手捧着，虔诚地给苏赤绫戴上。</P>
“你呀你……”</P>
苏赤绫苦笑几声，一边将头顶的花环摆正，一边轻轻敲了匡仲的脑袋几下。原本湿透的衣裳也瞬间变干，渗出的水珠飘在空中，大珠小珠落玉盘般回到湖水之中。</P>
“那个姐姐，我马上要回去了。你有空要记得去赏花啊，可漂亮了！”</P>
或许是担心父亲猜疑，将花环顺利送给苏赤绫后，匡仲脸颊染上了一层红晕，催促着身下的水鲤鱼，赶紧回去了。</P>
苏赤绫也不强留，嘱托了一句“路上小心”，便驱使着法术将他送走了。</P>
而这，就是匡仲一直瞒着父亲匡伯的事——他违背了父亲的教诲，和苏赤绫成为了忘年交。</P>
最开始的相遇不过是一次误打误撞。</P>
年幼的匡仲迷失在密林之中，在黄昏的戏弄下深入了父亲告诫的避之不及的禁区。当他凭着记忆寻出一片空地，来到一片陌生的湖边时，他看到此生见过最美的景色——月下红衣，美人浣纱。</P>
年幼的他被这幅绝色画像牢牢吸引了。他不相信有人可以美到这种程度，他更愿意相信这是一幅画。于是乎，他整个人都变得飘呼呼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脚下软绵绵的，却倔强地向那份美好追去。</P>
然后，他就掉进了水里，失去了意识。再度醒来时，已经是在熟悉的河岸边，远处唯一亮着的灯光，便是自己的家。恍惚间，他回到了家里。</P>
父母兄长对他的归来很是惊讶，他们找了一天，没有发现他的踪迹，只以为他死在外面了。母亲止不住地哭，大哥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在一旁安慰他；父亲压抑着自己的痛苦，亲手刻下了匡仲的墓碑。</P>
不过还好，用不上了。好事，喜事。</P>
小匡仲在家里好好休息了几天。直到一切如常，他瞒着父母，做出了人生中第一个叛逆的决定。他不相信先前看到的一切都只是梦。美的种子在心里发了芽，他开始自己追寻美好。</P>
在之后的日子里，他一次又一次地深入禁区，寻找苏赤绫。时间久了，两人便相互熟络起来。这时匡仲才知道，当时救了他的人就是苏赤绫。而苏赤绫也根本就不是父亲口中吃人心肝的凶恶妖怪，不过是一个温柔却又总是有些悲伤的大姐姐罢了。</P>
苏赤绫也挺喜欢匡仲的，将他当做一个需要疼爱的小弟弟，对他也是多有照顾。她会给匡仲讲很多荆州外的故事，会告诉匡仲很多学堂学不到的知识，会送给匡仲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礼物……更关键的是，她教会了匡仲修行。</P>
在这样秘密私会中，匡仲度过了一个快乐且充实的童年。但此时谁也不知道，他的人生，连带着整个山阳城，甚至苏赤绫，都将在未来彻底发生改变……</P>
三年后。</P>
这是一个普通的夏日，乌云密布，空气沉闷，偶有雷声，鸠雀低飞，黄狗乱窜，惹人焦躁。</P>
匡仲今日不用上学堂。据说学堂夫子前些日子去城采购，至今没有回来，夫子的妻子这几天忙着找夫子，所以学堂暂时停了。恰逢夏日农忙，孩子们也都回去帮活儿了。</P>
家里的活有大哥负责，早几天前就干得差不多了，所以这几天匡仲落得个清闲。不过匡仲还是经常往外跑，却并不是为了干活或者玩耍，而是有更加重要的事要做。</P>
他马上要炼气了。</P>
这三年里，他经常跑来找苏赤绫学习修炼之法。匡仲要瞒着父母，又要在学堂学习，所以修炼一直断断续续的，但他还是有些天赋的，赤绫也是倾囊相授，所以进步很快。而今天，正是他纳气入体，踏入炼气期的日子。</P>
借口外出游玩，匡仲早早沐浴焚香，随后告别父母，轻车熟路地跑到禁区寻找苏赤绫。而她也一早在此处等待，见到他来，赶忙招呼着过来。看着匡仲压抑不住的兴奋，苏赤绫脸色稍稍凝重了些，询问道：</P>
“仲儿，准备好了吗？你想清楚一旦今日纳气成功，你就不再是凡人了。你真的想清楚了？”</P>
“好了！现在荆州外面打仗已经快打疯了，荆州也不会一直安全的。成为修士不仅能保护好自己，还能保护家人，还有……苏姐姐你。所以……开始吧！”</P>
见到他认真的样子，苏赤绫也是倍感欣慰，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苏赤绫将湖心岛中心位置让出，让匡仲盘腿坐下。在她的指挥下，匡仲闭眼冥想，开始感受着天地间流散的灵气。</P>
天地间灵力无处不在，但这样的灵力由于沾染了天地万物的气息，变得杂乱斑驳，并不适合直接吸收转换。也正因为这样才会有功法的出现，运转灵气，协助修士吸收某种或多种特定的灵力，借此来开辟灵海。当灵海开辟时，就证明他已经是一个筑基修士了。</P>
但对于准备进入炼气修士而言，功法难修，灵力不可吸收，所以他们吸收的目标就变成了灵气，即灵力自然消散时转化而成的低层次力量。虽说质量低了一些，但纯度更高，也更适合新人。</P>
而第一次吸收灵气的这个过程，便被称作纳气。纳气多少，象征了一个人经脉强度与丹田大小，是进入修仙界的第一次考核。</P>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苏赤绫在一旁为他护法，看着越来越多的灵气被匡仲吸收，她的悬着的心也筑基落了下来，随便找了一处盘腿坐了下来，素手撑着脑袋，开始思考起来。</P>
接下来就该给小仲儿找一部功法打底了，妖修的功法他不能用，这里也不像是有好功法的样子。这么好的苗子不能浪费了，难道……要用那个？</P>
想到这儿，苏赤绫的眉头又一次低垂下来，目中含光，心有愁绪。双手摊开，一本泛黄残破的卷轴便落入其中，散发出古老而又沧桑的气息。封面上的文字熟悉而又陌生，似乎是古九州文，所幸依稀还可以辨别。</P>
《易爻奇法》</P>
看着面前的这卷古老功法，苏赤绫的记忆逐渐回到了那个她不愿意回想起的夜晚。</P>
那一夜，血月当空，赤色满堂，尸体横陈，白泥粉浆。即便家主临终前开启密道，让家中老小提前撤离，却依旧难逃那群恶徒的魔爪。苏家上下，只有两个人活了下来，其中一人便是苏赤绫。若非她平日喜好外出，暗中留了一条地下水道，恐怕也活不过那一夜。</P>
逃亡前，家主已将秘传功法转交给苏家大小姐。而在和苏赤绫遁逃时，为求稳妥两人又将秘法一分为三，她和小姐各执一份，再将剩余的一份藏匿起来，等前往荆州求援后，这便是她们仅有的筹码。</P>
这是一部有关卜卦奇门的功法。苏赤绫手中的这份记录了占卜解卦之法，苏小姐手里的则是奇门遁甲。至于被藏匿起来的部分，据说记录着逆天改命的法门。</P>
只可惜，两人刚到荆州境域，便遭到了袭击。慌乱中，两人再次离散了。不过万幸的是，袭击的人马动静太大，似乎把掌剑山的人给引来了。有他们在，至少苏小姐是安全了。</P>
如今，和自己一同逃出来的小姐应该已经去寻求掌剑山的庇护了，看在苏家古族的份上他们多少会照拂一二。自己当时因为受了点伤，无奈流落阳山城，委身一隅，苟且偷生。这样的日子，不知还要过多久……</P>
“也不知道小姐能不能找到我……掐指算算都快十三年了，小姐她不会出意外了吧？”</P>
谁知苏赤绫竟一语成谶，只是这意外不是发生在她心心念念的小姐身上，而是面前的匡仲。</P是有些悲伤的大姐姐罢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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