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第2/4段
他对什么都冷酷无情,一心只顾做投机买卖,他欺骗那些爱他的女人,因为这些女人比那些要出钱买的妓女更容易到手些。他认为结婚也是这样,一切都得先算一算能赚多少钱。他有时感到自己是一个新人,一个与众不同的人,一个被家庭、学校、社会遗弃了的人,一个没有志向、期求和信仰的人。因为在他的身上,这一切都完全丧失了。
他唯一感觉到的,是这个过去爱过他、现在却轻蔑他的女人、这个他所难以对付的力的化身,就象已被深深埋葬了的花朵重又钻出了地面似的,又在他的面前出现了。
他对此感到十分恐惧,因为他发现他还没有把自己整个灵魂献给生意买卖,献给工厂,献给个人的事业,在他的灵魂深处仍然出现这个怪影,它甚至比以前更大,甚至要求自己生存的权利。
只有在罗兹的工厂生活中,才焕发出了他的第一个新的青春,这是一个充满着新的信仰和幻想的青春。因此,他认为他对一切都得重新考虑。
他感到他自己十分孤独。
他急急忙忙来到了“侨民之家”,可是这里除了一个女仆外,没有遇见别人。
女仆人告诉他,说太太们马上就会来,因为逢星期天,客人们一般都会在这里聚会。
“卡玛小姐在哪儿?”
“在客厅里。刚才我听到了皮科洛的吠叫声,卡玛小姐一定在那儿。”
他在客厅发现卡玛睡在一个长沙发上。皮科洛在那里低声地叫着,打搅了她,它看见卡罗尔后,便把自己毛发蓬散的白脑袋藏到她的头发里,不再做声了。
卡玛仰面睡着,把两只手放在头下。阳光从穿堂里通过开着的门射了进来,照在她孩子般的红扑扑的小脸上。这张小脸的周围还围着一圈黑发,发上插着一些白色的簪子。
卡罗尔进来时步子很轻,为的是不惊醒她。
“我没有地方可去。”他想道,因为他记起了他曾答应今天傍晚上露茜那里,可是他没有去。
现在,当他想到艾玛时,他感到苦恼、忧愁,浑身就要发抖。对露茜的失信,使他受到良心上的责备。
可是露茜对他的粗暴和愚蠢却是很使人生气的,因此他在她身上昨天还看到的优点,现在就一切都视而不见了。
可以肯定,他现在如果说到她,就会完全否定她,事事都为自己辩护,这样他在精神上也可以得到一点自我安慰。
他只好什么也不想,一个人来到旅馆里找库罗夫斯基,因为他好几个星期没有见到他了。
“库罗夫斯基先生在吗?”他登上一楼后,问一个侍者道。
“我马上去问问,是不是起床了。”
侍者过了一会,来请博罗维耶茨基和他同往。
“卡罗尔吗?”第二间房里一个雄健有力、十分响亮的嗓子问道。
“是的,你还在睡吗?”
“没有睡。请你到小客厅里去,两分钟以后我就来。”
博罗维耶茨基在这间摆设得很华美的、小巧玲珑的小客厅里踱步,耐心地等着。
库罗夫斯基除了在城郊自己工厂的附近有一栋住宅外,这个旅馆是他在罗兹的第二套住宅。如他本人所说,这套住宅是“用于待客的”。
他每星期六都来这里,一般是晚上应承一些要好的熟人,和他们一起喝酒、聊天、玩纸牌。整个星期天他都睡觉,晚上回到家里,从此便整个星期都不露面。
多少年来他的生活就是这样。
虽然他常接待和他亲近的人,互相称呼“你”,可是他却没有自己的知心朋友。
这是一个阶级叛逆者的典型,他睡在这块“福地”上,在赚钱方面适应了它的气候的变化,但脱离了他所出身的世界。
人们关于他是知道得不多的。
十年前,他在罗兹出现时,已经抛弃了一大笔财产,自己身边所剩无几。然而他的心情却是高兴的。他当时和一个很坏的骗子手合伙办了一家工厂,一年之后,他一文钱也未挣到就退出来了。此后他想一个人干点什么,依然很不走运。后来他在布霍尔茨的工厂里找到了一个低等职务,他把他几年来在这里的艰苦生活叫作“学习干活”。
最后他才和人合股开了一个化学加工工厂,这样的工厂他在德国开设过。这一次他不仅没有破产;相反的是,由于他的股东、这个过去的产业主后来到华沙去了,想在电车上找一个职业,工厂便为他一人所有。
工厂在他的辛勤劳动,他的坚持不懈和具有深谋远虑的行政管理以及扎扎实实的内行知识的指导下,以疯狂的美国式的速度发展起来了,这只有在罗兹才可以看到。
他没有破产,没有放火烧过工厂,也没有欺骗别人,但却很快地挣得了一笔财产。因为在他下决心要挣得这笔财产后,他是以拼命的劳动和坚持不懈的精神去奋争的。
他是一个很古怪的人。
他本来是一个道地的贵族却又仇视贵族,他本来是一个保守主义者却又狂热地信奉知识的进步;他本来是一个主张自由思想的人却又是一个绝对主义的极端的崇拜者;他本来是个虔诚的天主教徒却处心积虑地嘲弄一切宗教;他本来是个讲究奢华的游手好闲者,吃不了劳动的苦,可同时又成了一个热情的劳动者。
他讥讽所有的人和一切,但对不幸者却负有一颗同情的心,他的伟大的智慧表现在对一切都能容忍。
这是在一个表里看来一致的人的身上表现出的真正的矛盾。
“库罗夫斯基,这是一个波兰式的混杂体1。”十分尊重他的布霍尔茨曾经下过这样的定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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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原文是德文。
博罗维耶茨基在小客厅里打住了脚步,因为他仿佛听见了库罗夫斯基房间里女人的说话声和她们的裙子拖在地上的窸窸窣窣声。可是过了一会这声音就没有了,于是他往这间房里走去。
他感到忐忑不安,和主人打了招呼后,心烦地坐在一张桌子边。
“今天有谁会来吗?”库罗夫斯基用他的核桃样大的眼睛看着卡罗尔,问道。
“据我所知,大家都会来。我们有整整三个星期没有见面了。”
“你们在惦记我,是吗?”他随便说道。
在他的脸上掠过一丝微笑。
“就是为了使你不至怀疑,我们也该如此。”
“我不怀疑。可是我不能不把我这国王的高贵想法先告诉你。”
“你不希望我们惦记你吗?”
“我不会这样。我们且不谈这个。你今天的态度有点不明确,可是你的脸色今天却第一次象个大丈夫的样子。”
“为什么不是一个消化不良的病患者的脸色?”卡罗尔感到在库罗夫斯基的这句话中点出了他的真实情况,便嚷了起来。
“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他们当真来吗?”他看着钟问道。同时以鄙夷的、凶恶的眼光望着一幅遮住了卧室的门帘。在帘子的那边,又可以听到那响得十分斯文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马克斯、恩德尔曼和凯斯勒一定会来,因为马克斯已经睡够,其他两个在恩德尔曼家今天的娱乐会上已经感到很烦了。”
“我也得到了邀请!好啦!那些可爱的小山羊去的多吗?”
“你说得真妙呀!贝尔纳尔德对我详细介绍了她们的嫁妆,我按序一一都看了,可是没有一点醒人耳目的东西,没有。”
他感到不愉快地摇了摇头,因为艾玛的面孔又出现在他的眼前,他又想起了她对他说过的话。
“特拉文斯基夫妇也要去,他昨天在我这儿说过。”
“他们去了。他在这个犹太人和德国人的汪洋大海中,感到很憋闷,而她的漂亮和十分讲究的穿着则引起了轰动。斯姆林斯卡也去了。”
“她去了吗?这是一件大事。你从哪儿去找她这种古典美呀!”
“你说得对。她的匀称的体态比她的漂亮的脸庞更令人赞赏。大家都议论着她的青年时代,说她在那个时候就很漂亮,这种看法也是从那个时候就没有间断地传下来的。”
博罗维耶茨基歪着嘴笑了笑。大家都没有说话。
“你好象在想什么?”
“为什么你有三个星期没在罗兹?”卡罗尔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却问他道。
“为什么?”的工厂他在德国开设过。这一次他不仅没有破产;相反的是,由于他的股东、这个过去的产业主后来到华沙去了,想在电车上找一个职业,工厂便为他一人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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