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第1/4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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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件大事震惊了罗兹:这就是布霍尔茨的死和棉花价格空前的飞涨。

  布霍尔茨的死讯象闪电一样迅速传开后,给人们造成了很深的印象。

  大家都不以为他会死,都摇着头对这个消息表示不相信。

  不,这不可能。

  不对。一些人甚至坚决否认。

  布霍尔茨死了吗?

  这个布霍尔茨,他从来都是在罗兹的,人们近五十年来一直在谈着他,每走一步都要想到他,他无疑是罗兹的统治者。这个布霍尔茨,他的财产使所有的人眼花缭乱。这个大力士,这个罗兹的灵魂、罗兹的骄傲。这个被咒骂的可又令人惊叹的巨人——死了!

  人们都感到惊讶,无法同意布霍尔茨死这个简单的事实。

  成千上万个关于他的一生、关于他的百万家财和他的幸福的传闻在事务所里,在机床旁,在工厂里马上就传开了。愚昧的工人群众不懂得他为什么有毫不妥协的、铁的意志,有了这种意志可以战胜一切,打败所有的人。他们也不理解他的天才,只看见由于这种天才所导致的结果,这就是在他们眼前和身边出现的他的巨大的财产,而他们自己却仍象过去一样,一无所有。

  人们还猜测他身上存在某种神秘莫测的东西。

  一些人认为,他的工厂是用伪币买来的,还有一些不久前则从贫农变成的工人,他们更加愚昧,甚至信誓旦旦地说什么有鬼神助他;还有一些人对天赌咒,说什么看见过他的头上有角,他是个鬼。总之,所有的人都一致认为他死得不寻常,他不会象他们之中的人那样。

  可是这个消息却是真的。

  谁想探听真情,他只要来到布霍尔茨的宫殿,到大门厅里看一看就会信服。这里已经变成了祭坛,四壁钉上了沾满银色泪痕的黑纱布。布霍尔茨的遗体被安放在一个矮小的灵台上,周围摆着棕榈树、纸花和大蜡烛。烛焰在一大群牧师不断唱着的、凄凉的圣歌声中不停地摇晃着。

  这些牧师早就在等着祭奠这一天的来到,他们想看看这位神话般的布霍尔茨,这个千百万人生命的主宰、这个百万富翁究竟是个什么样子,可是他们今天自己倒成了为涌到这儿来看热闹的人流的注意对象了。

  人们怀着惶恐的心情,静静地肃立在这个已经死去的大力士面前,看见它安详地躺在一口银色的棺材里,它的脸庞已经僵硬发紫,两手抓着一个黑色的小十字架。

  它的面孔直冲着完全打开了的门,它的一双已经陷塌下去的眼睛似乎仍在通过发红的眼皮眺望外面的公园、工厂的大围墙、不断吐出一团团浓烟的烟囱、自己这个过去的王国、这个通过自己的意志从虚无中建立起来的世界,它似乎感到它的这个世界现在已经聚集了所有的力量,因为这里到处都可以听到机器的轰隆声,把大批大批的产品运进运出的火车的汽笛声。这些产品是人们在巨大的厂房里,通过紧张的劳动将原料加工而得来的。

  两个巨大的形象面对着面了,一个是已经死去的人,一个是生气勃勃的工厂。

  一个自然伟力的发现者和驾驭者成了它的奴隶,然后又从奴隶变成了一具被这一伟力吸尽最后一滴血的尸体。

  布霍尔茨预料星期六会来的克诺尔来到他家后,所遇见的,却是他的尸体。

  克诺尔叫他手下的一个人给布霍尔茨料理后事,他自己则依然埋头在他的生意买卖中。

  宫殿里笼罩着一片悲凉肃穆的气氛。

  死者所占有的整个一层楼是空荡荡的。

  布霍尔佐娃和平常一样成天地坐着,拿着一只袜子在手里织,只不过她比平常更容易织错,她的眼睛看不清楚,常常把活计拆了再从头来过。她还常常独自陷入沉思,或者看着窗子,她的一双苍白无神的眼睛里有时甚至充满了闪亮的泪水。每当这个时候,她就默不作声地站起来,走过一些空房间,来到楼下,十分害怕地看着丈夫僵死的脸。回到楼上后,她更加沉默了,由于过分孤单,也使她感到自己好象全身都麻木了。于是她叫女仆来给她反复朗读祈祷文,企图忘却一切烦恼,从祈祷中找到欢乐。

  她长年的习惯是,每吃早饭和午饭时,总要先整理一下自己的梳妆,等候丈夫一同进餐。可是这一次她知道他不会来了,因此她在饭后只好继续祈祷和织袜子,惴惴不安地听着楼下人们唱的各种凄凉的哭丧调和一只飞进了她房间的鹦鹉的鸣啭。这只鹦鹉此时也好象十分烦躁,它一忽儿飞在窗帘上,一忽儿站立在家具上,只管大声地叫着:

  “昆德尔,昆德尔!”

  一星期后,举行了葬礼,这是一次罗兹从来没有过的盛大的葬礼。

  所有的工厂在这一天都停工了。它们的全体职工都被指派去为布霍尔茨送葬。

  在皮奥特科夫斯卡大街,有一俄里长的整个街面上,名副其实地挤满了人。在这一片黑色的人流之上,高高地浮起一辆用金绳子和点燃了的蜡烛包围着的大灵车,车上用棕榈叶编织的华盖下面,放着布霍尔茨的银色的灵柩,它的周围撒满了鲜花。

  在人群前面走的,是一些宗教团体和其他群众社团。他们高举着旗帜,手上带着黑纱,看起来仿佛一群各种颜色的鸟在蔚蓝的天空下展翅飞翔。

  长长一排的牧师、合唱队和工厂里的乐队,面对大街两旁房子上挤满了人的露台、窗子和高悬在蓝天上的太阳,唱着送葬的悲歌。这歌声的撼人肺腑的凄惋旋律回荡在周围一片人海之上。

  由于过分拥挤,人们肩摩踵接地移动,可是从大街两旁的巷子里,还不断有人加入这送葬的行列。

  紧跟在灵柩后面的,是死者的亲属;然后是工厂的管理人员和许多地产所有者;再后是一排排的工人,他们是按不同的工种和性别而分队的,男女各排一队,有纺织工、砑光工、洗染工、印染工和仓库保管员等,他们都由自己的经理、技工和工头领头。

  在参加送葬的人群中,别厂来的工人有几十万,全罗兹的工厂主也几乎都参加了。

  “这个葬礼仪式是永远没个完的。”莎亚·门德尔松不停地对和他一起坐在马车上参加送葬的儿子和同事喃喃地说。他紧锁着眉头,忐忑不安地瞅着飘荡在人群头上的华盖,然后他低下了头,扯了扯胡须,急急忙忙看了看那躺睡着他的对手和敌人的灵柩。

  虽然他曾多次表现出对布霍尔茨疯狂的仇恨,希望他早点死去,可是现在他对他的死并不觉得高兴,因为在布霍尔茨死后,他感到只有他一个人孤单单地统治着这个罗兹了。他对本霍尔茨死后留下的工厂无人照管也表示遗憾和同情,这种同情是和他担心罗兹的棉纺织业遭到破坏联系在一起的。

  莎亚看到周围好象都是空荡荡的,他宁愿和布霍尔茨一起死去,他以为这样他过去长期在竞争中形成的嫉妒心理也可以一同死去。

  他现在无需对人表示仇恨。

  他甚至惊异地看了看自己的身上,他不理解自己为什么处于现在这种思想状态,他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办。

  “这是布霍尔茨!”他瞅着这台灵柩,心里很不安宁,很不愉快。

  “门德尔松!你知道棉花的情况怎么样吗?”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基普曼,你去和斯坦尼斯瓦夫说吧!”

  “还是读读官方的报纸好些。”基普曼高声说。

  “我今天有点不舒服,心情不好,你却来找我谈棉花。”

  “这有什么值得悲伤的,布霍尔茨比你大,他死了,你还可以活很久。”

  “算了吧!基普曼,你在说一些叫人讨厌的事。”他不高兴地说道,两只眼睛却望着那活动在整个大街上的万头攒动的人群。

  “斯坦尼斯瓦夫,你知道鲁莎在哪儿?”

  “她和格林工、洗染工、印染工和仓库保管员等,他们都由自己的经理、技工和工头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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