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第1/4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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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咱们已经来了两天了,可我还是不相信,咱们真的搬到罗兹来了。”安卡从露台上叫道。

  “可是这的的确确就是罗兹呀!”阿达姆先生回答说。他坐在露台外面花园中的一辆手推车里,用手掌挡着阳光,四下眺望着工厂的红墙和如密林般矗立的烟囱,然后,他把视线久久停留在花园尽头高高耸立的卡罗尔工厂的脚手架上,轻声地叹息着。

  “是啊,这是罗兹!”安卡喃喃地说了一声,便回房里去了。她在打开的木箱、杂乱无章的家具、裹着麦草的器皿中走过时,看见到处都是乱七八糟,以马泰乌什为首的几个工人正在迅速开箱,安装布置。

  安卡在帮他们安排,亲自挂上窗帘,有时还兴致勃勃地跟马泰乌什聊几句;但大部分时间她还是坐在随便一个箱子上,或者窗台上,以忧郁的眼光张望着整个住宅。

  她感到悲伤;这座陌生的住宅,一系列新粉刷的房间,新铺设的、散发着油漆味的地板,都奇怪地使她感到悲伤,所以她常常跪到大露台上;露台有半个住宅长,布满了绿色的野葡萄藤;可是她仍然感到难受,因为她以前看惯了无边无际的绿色原野,地边郁郁苍苍的森林,没有遮拦的美丽广阔的天空;现在她看到的都是房屋、工厂、在太阳光下耀眼的屋顶。她看到的就是她曾向往的罗兹,象一堵环形的石墙从四面把她团团围住的罗兹。罗兹本应该实现她的全部愿望,可是现在却平白无故地给她带来了深深的悲哀和种种令人惶恐的不祥之兆。

  她回到房里时,似乎为自己的软弱感到羞耻,竭力控制着那涌上了眶子的忧伤的眼泪。

  “爸爸,您要什么吗?”她向窗外探着身子,不时问卡罗尔的父亲。

  “什么也不要,安卡,什么也不要;咱们不是搬到罗兹来了吗。再过一个钟头,卡罗尔就回来吃午饭了。”他大声地说,几乎嚷了起来,因为他不愿意让这姑娘看出他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为了掩饰心头的烦闷,他哼起小调来:

  一个小妇人哟,养着头羝羊,

  哼夯,哼夯,哼夯,哼夯。

  “推车,瓦卢希!”

  可是,瓦卢希不在,他留在库鲁夫了。暂时由马泰乌什代替。

  阿达姆先生叹了口气,不再言语,他望了几眼米勒几座工厂里冒出的团团污浊的黑烟。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猛烈地咳嗽起来,因为空气里弥漫着煮石灰和熬开的沥青气味——是用来浇糊卡罗尔的工厂车间的。

  他拿手帕捂住嘴,看了看花园里通往工厂的长长的甬道;甬道两旁栽满繁茂的玫瑰花树丛,上面开满了白色的和粉色的花朵。

  这个时刻很宜人,宁静,温暖,整个花园的花木都在轻轻地摇曳着,樱桃树叶上虽然撒满了煤灰和烟垢而发黑,却依然熠熠生光。

  几十棵果树高高耸立,绿中带黄的树帽馋涎欲滴地仰望着太阳,眺望着不远地方展现的洁净的田野。

  他终于清醒过来,便朝着悬挂在露台上的山鸟打着口哨;可是鸟儿对这熟悉的口令却不予回答,趴在笼子底,无精打采地耷拉着翅膀,昏昏欲睡。过一会儿,它抬起头来,昏昏然瞥了主人一眼,便又打起盹来。

  “还不见卡罗尔来?”安卡从屋里问。

  “没呐,过半个钟头就打午餐点了。安卡,过来,好姑娘。”

  她走了过去,坐在手推车扶手上,望着父亲。

  “你这是怎么啦,安卡,啊?勇敢点嘛,好姑娘,不要泄气,不能灰心啊!看见了你,我就知道你是个勇敢的姑娘!……嗬!嗬!你还忘不了,这世界上有个库鲁夫呐。那算什么呀,抬起头来,前进!”他说得很快,接着便亲吻她,抚摸她的头,吹着响亮的口哨,同时用一只脚打着拍子。

  然后,他吩咐马泰乌什把他推到了屋里。在那儿他大声喊着,一边儿哼着小曲,一边儿指挥工人也唱了起来,还注意安卡是否听见了他的歌声。

  不久,卡玛和维索茨卡来访,为了帮忙收拾住宅。阿达姆先生便跟卡玛愉快地笑闹起来,可是她净捣乱,比所有的人加起来还厉害:她用皮带把从库鲁夫带来的,整天在花园、住宅里夹着尾巴乱窜的看家老狗和打猎的老狗拴在一起,在露台上追着玩。

  “卡玛,你怎么净瞎闹呀?瞧我非告诉你姑妈不可。对,也得让霍恩先生知道知道,你还玩小狗呐!”维索茨卡训斥着她;在听到狗叫着咬人时,她直堵耳朵。

  “这有什么呀!哼,我谁也不怕。有安卡小姐保护我。”她只管跑着、跳着、笑着、嚷着,扑在安卡身上,使劲地亲她;

  狗又马上把她引到花园去了。

  “抓住它!用爪子!抓呀!猫!……!猫!……猫!……”她拼命喊着,放开了狗又去抓猫,自己也象发疯一样地追着狗,在花园里乱跑起来。

  她摔倒了两次也不在乎,爬起来又叫着直追;狗的短吠声和她的喊叫声相互呼应,可是追也是白追,因为猫已经跳上了树,对她发出了示威的嚎叫。

  卡玛也跟着那白猫爬上了树,眼看快要一把抓住那猫的脊背了,可是白猫弓了弓腰,一纵身便跳到旁边一棵树上,从那儿又蹦到栅栏上去了。它趴在那儿,两只绿眼睛放心大胆地盯着往墙上乱蹬爪子、气得龇牙咧嘴的狗,望着累得呼哧呼哧的卡玛。

  “瞧这姑娘多野,卡玛真淘气啊。喂,过来,你这淘气包儿,让我亲亲。”阿达姆先生呼唤她,高兴得哈哈大笑。

  “累坏我啦,白搭。哎哟,我差点把它抓住。这些狗真不顶用……在花园旮旯里,醋栗树下,眼看就要咬住那只猫,可是猫只掉了几根毛,就给跑了,窜到了树上。我们就一个劲儿追,猫又从我的手下溜了,飞了;等狗再去捕它时,它冲着狗瞎叫,又噌地一下跳上了大樱桃树。我也爬上了树……它差不多是从我脑袋上间逃走的。唉……累死我啦……”她满面通红地大声说,互相擦着两个膝盖,因为她在爬树时擦破了点皮,现在有点疼痒。

  阿达姆先生吻了吻她的头,把她那散在脸上的汗涔涔的头发撩到头上。

  “我想让您做我的大伯!”她搂着他的脖子叫道,“哟!卡罗尔先生跟莫雷茨来了。您知道吗,我要叫您‘大伯’,好吗?”

  “好啊,好啊,我跟你姑妈还是远亲呢。”

  “安卡小姐!卡罗尔先生跟黑脸儿莫雷茨吃午饭来啦!”她从露台上叫了一声,就去迎接那两个人,因为她很喜欢卡罗尔。几条狗也尾随着她,还照库鲁夫的老习惯,冲客人汪汪地叫着。

  “别叫了,库尔塔,别叫了,你这野狗,这是你们的老爷,也不能咬那个犹太人:他不是长工!”她摸着狗的头,安抚着它,“卡罗尔先生两个星期没来看我们了,莫雷茨总有一千年了吧,我不理你们。”

  “可是我从柏林给卡玛小姐带礼物来啦,不过现在没拿来,等我给你送到家去吧。”

  “这样的许愿,我们在斯帕策罗瓦街就听见了,现在就连斯泰凡尼亚太太也不信卡罗尔先生的话啦:说去看她,可是两个星期都没露面。”卡玛把他们引到开午饭的露台上去时说。

  莫雷茨今天脸色苍白,很奇怪地感到焦躁不安。

  他努力装成爱说爱笑的样子,一直在跟卡玛开玩笑,可是却把卡玛弄急了。她脾气一犯,便把一杯水泼在莫雷茨眼睛上,惹得维索茨卡把她大骂了一通;卡玛不得不眼泪汪汪地求他原谅。

  “莫雷茨!请你别生气;你要是生气,冲姑妈告状,那我就要在家里说你不好,让姑妈,斯泰法小姐,万达,谢尔平斯基先生,让大伙儿,大伙儿都生你的气。”

  “霍恩要跟你挑战,他们用新枪射击过哩!”卡罗尔学她的腔调补充说。

  “射击吗?怎么?射就射嘛!您还以为霍恩不会射击吗?上星期天在射击场,他用手枪打了二十发,中了十五发。我亲眼见的。”

  “卡玛你也常去射击场吗?在那里会知道很多的。”

  “我没说过……我……”

  她的脸刷地红了,便冲狗吹了一声口哨,跑到花园去了。

  “这姑娘多好!这么憋在罗兹,可惜啊。”阿达姆先生低声说。

  “当然,她要是跟放羊的上牧场,就更好;可是没法子呀,她妈净顾自己高兴,哪还管女儿呀。”卡罗尔讽刺道。

  “这可是天下最好的孩子。”维索茨卡看着她跑到了花园里,说道。

&,我跟你姑妈还是远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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