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节 脑门上布满了皱纹第1/2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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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连来自日内瓦的新证据——尽管令人震惊,尽管令人厌恶——也并不是驳不倒的。怎能有这样的事呢?死去的犹太人在哪里?没有一具死尸,你就不能万无一失地证实一桩谋杀案——而在这件案子里就得有堆积如山的尸骨或者掩埋尸体的许多处万人冢。谁能把这样的证据搞到手?照相可以假造。在战争结束以前永远不要想有驳不倒的证据;即使到那时候,也还必须是同盟国打了胜仗。日内瓦的证据,和万湖会议纪要一样,不过是一种说法而已:口头的说法,见诸文字的说法,还混杂了一些别的说法,都不过是些歇斯底里的胡言乱语,更有另外一些说法,例如用死人制造肥皂之类的故事,则是从上一次大战传下来的渲染战争暴行的陈腐宣传。

  如此不可思议、骇人听闻的大屠杀,人家觉得难以置信,斯鲁特也不能责怪他们。沙皇时代对犹太人的集体杀戮已经是陈旧的故事,一次那样的集体杀戮,死人究属有限。纳粹党人不屑费心去遮掩他们对犹太人的迫害和劫掠;秘密杀害无辜,数以十万百万计,这样的传闻不断出现,越来越多,而纳粹却一概斥之为盟国的宣传或犹太人的梦呓。然而这样的屠杀还在继续,至少斯鲁特相信是如此。万湖会议纪要中的计划确实正在付之实现,在一个不是杀人就是被杀的恐怖世界里,而那个世界却像月球背着地球的那一面一样,永远没法知道它的真相。

  一杯又一杯的威士忌苏打水灌下他的咽喉,留下一股热辣辣的余味,使他舒畅宽慰,使他感到飘飘然。他简直有点像一个脱离了躯体的灵魂,回头观看着这个瘦骨嶙峋、戴着眼镜的他自己,直挺挺地躺在扶手椅和垫脚凳上,也很为这个聪明家伙感到惋惜,他也许会为了该死的犹太人牺牲掉他的前程。他又有什么办法呢?他是人类的一员,而且神志清醒。如果一个神志清醒的人知道了这么一件伤天害理的事情而不与之斗争,人类的前途还有多少希望呢,是不是?谁又能说得出有什么事情是一个人所办不到的呢,只要他找到了适当的言语去向全世界诉说,去向全世界宣告,去向全世界呼吁?卡尔-马克思是怎样做的?耶稣基督是怎样做的?

  斯鲁特知道,独自借酒浇愁到了想到马克思和基督的地步,就该适可而止了。也是该上床安歇的时候了。他也就上床了。

  第二天早上他正卷起衬衫袖子在打字机上打一封信给拜伦-亨利,把打听得来的关于娜塔丽的消息告诉他。他的秘书进来,她名叫海迪,是个肉感风骚的碧眼金发姑娘。海迪一见斯鲁特便要卖弄风情,不过在他看来,她也就好像一块裹在裙子里边的奶油蛋糕。“日内瓦领事馆的韦恩-比尔先生说你约好等他来的。”

  “哦,是的。请他进来吧。”他把信锁进抽屉里,急忙穿上一件上衣。韦恩-比尔一进来,海迪禁不住向这位英俊年轻的美国副领事频送秋波。此人身材矮小,前面的头发也已秃了许多,但是腰身笔直,腹部平贴,两眼明亮,所以额上的光秃也就不值得介意了。他是因为心脏得了杂音才从西点军校中途退学的,年已三十,步伐却仍像一个士官学员,并且一直在设法重回陆军。海迪弄姿作态走了出去,比尔目送她的背影,好像有点出神借酒浇愁到了想到马克思和基督的地步,就该适可而止了。也是该上床安歇的时候了。他也就上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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