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第2/2段
春娥摇头。
大姑娘明明还小她两岁,年纪那么小,眼神却是自信又笃定,像是沉淀了许多岁月的老者。她知道自己这样的想法很荒谬,也许这就是有读书的大姑娘和她这个只认得几个字的奴婢的差别吧。
气质啊,这种东西,她这一辈子大概都不会有了。
“这些话的意思是告诉我们,善于用兵作战的人总是要先创造对自己有利的局势,使自己立于不败之地。洪姨娘如何、我爹又是如何,身为晚辈的我都无法置喙,甚至指手画脚,我只能想办法让自己不处于劣势,你明白吗?”
一个失去母亲的孤女,对于父亲会不会再娶、娶回来的新妇是什么人,她都不在意,专注于那些自己无能为力的事物,不如把重心放在自己能做的事情上。
譬如制瓷,譬如生意,有人曾告诉过她,经商之道就是一步先、步步先。
在这个年纪才十几岁就被视为成人的时代,十岁的她必须开始替自己的未来铺路,而且要躲在幕后,低调地不出风头。她不要名声,动用自己多出了一辈子的智慧,只为了趋吉避凶,难道还做不到吗?
“奴婢明白大姑娘话里的意思,您是不想处处受人掣肘。”春娥慢慢厘清徐琼的话,眼睛蓦然明亮,“您造了窑,又做那些瓷器,不只是为了夫人留下来的铺子,也是为了想让自己站稳脚步,对吧?”
徐琼对她嫣然一笑,点了点她的小脑袋。
果然聪明了,只要肯稍微花点脑筋,这丫头的确不差啊。
“还真是强将手下无弱兵啊。”拉长着声音,已经把徐府当自己府邸出入的万玄,背着手踏进徐琼的绣房。
“又是你,是谁让你进我家大姑娘的绣房的?”春娥像护着小鸡的母鸡,蹦地跳出来拦住他的去路。
跟在他后面的贞娘面有愧色,“大姑娘,奴婢拦不住万公子。”
的确也是,她这样小胳膊小腿的,只能拦君子,拦不住小人。这份认知,徐琼从很早之前就知道,只不过一阵子不见这个小人,好像又长高了。
“来者是客,去沏茶。”她轻描淡写地阻止两个丫头眼底赤裸裸的驱逐之意。
虽然不是很情愿,贞娘还是下去了。
待茶送上,徐琼挥手让她们去外头的院子等着。
“快去啊,连你家大姑娘的话都不听了,这样的丫头真不合格,要是我就卖了她们。”
万玄很落井下石地狐假虎威了一下。
春娥握了握拳头,还欲说点什么,随即被懂眼色的贞娘拉走了。
“公子大驾光临,有何指教?”有事必登门,没事也会来她这儿闲逛一圈的小正太、童子、少年……她都有些拿不准该怎么称呼他了。
才多久不见,他又往上窜了,感觉上似乎每见他一回,他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个子,这孩子真的有问题。
“琼儿对我还是那么见外。”
琼什么?她差点呛到,才相处没多久,他对她的称呼已经从徐小姐、徐琼,进化到亲密的琼儿了。
除了爹娘这么叫过她,听他这么亲热的语气真的很不习惯,不过对于这种人,她也懒得纠正了,若是越说,他肯定越故意,当作没听见就好。
至于见外,她能不见外吗?
他们俩不是亲不是戚,朋友更谈不上,她不知他的根底,他也从来不说,对一个来路不明、浑身充满蹊跷和谜团的人,亲近得了吗?
她原以为,世上有很多事、很多人是需要时间去沉淀的,慢慢接近了,许多事自然就会浮出水面,可是她错了,经过这些日子,对他,她仍是没有了解多少。
也不怪她心里疑问丛生,她的身体是孩子,不过请原谅她的思维并不是如此。
防人之心不可无,这个时代不是她以前习惯的那个自由民主、甚至可以任性的年代,这里封建又八股,人命——尤其是女子的命,薄得跟张纸一样,她不能不防、不能不慎重、不能不如履薄冰啊。
就算知道自己不该这么想,但是人心隔肚皮。她重重吸了气,就算自己是疑心病好了,总比被人莫名其妙暗算了还不自知来得好,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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