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2/2段
可是出了镇,入了县城,那便是泥牛入海,微不足道,那一些些小家产还不够世家纨裤一掷千金,毕竟包个花娘、养养小倌,没个几百、几千两银子敢出手吗?
所以钱平南才「力争上游」呀!打算借着裙摆关系挤上青云之路,左吆婢、右呼仆,出入有衙役开道,前呼后拥的当个真正的大老爷,人人都要看他脸色行事,不敢有二话。
谁说糟糠之妻不可抛,但利益当前,谁都可以舍弃。
「娘,那是什么?」
一头足龄的公驴子系条粗绳绑在东边邻居家的门口,壮硕的身体像头小马,鼻孔喷着气朝地上踢土。
「妹妹,那是驴子。」
乔雅音一脸崇拜的发问:「驴子是什么?」
「用来拉车、驮物的,我在书上有看过。」四岁的乔弘书已经启蒙了,他刚念完百字姓,正在学千字文。
「哇!哥哥好厉害,会看书。」她一个字也不识得。
听到妹妹的吹捧,做哥哥的难免小有得意的挺起小胸膛。「妹妹聪明,以后哥哥教你。」
「好。」她软绵绵一应。
牛在乡间是常见的牲口,但驴子却很少看见,尤其是对几岁的孩子而言,那简直是莫大的趣事,都想去摸一摸。
小孩子无知,不晓得驴子踢人会成残,甚至一命呜呼,趁着母亲正在和周婶说话的同时,乔雅音的小短腿一步一步往驴子靠近,她兴奋又好奇地想摸摸驴子的毛,看是不是光滑得滑不溜手。
「啊—— 」
「小心!」
一听到女儿惊恐的叫声,赶忙回过头的乔立春三步并两步的跑到女儿身边,想让她远离驴子的伤害。
以一般女子而言,她的动作算够快了,但是还有一人比她更快,长臂一伸揽起面色发白的小人儿,避开驴蹄。
「没事、没事,我接住你了。」
轻柔的嗓音如流泉,轻轻滑过无垠的碧空,草叶抹绿、流水淙淙,田里的小白花在一瞬间绽放。
「你是……」有点眼熟。「啊!娘,他是胡子叔叔。」小孩子记性好,一眼就认出多日前偶遇的人,还有些遗憾的注视对方光溜溜的下巴。
「胡子叔叔?」谁呀!跟他们很熟吗?
望着女儿咯咯咯的笑脸,彷佛前一刻的惊惧化为流云飘走,乔立春还是想不起眼前这位温雅出尘的男人是何人。
他明明没有胡子,长相秀逸,何来的胡子?
「在下姓韩,韩重华,是个大夫,就住在你家隔壁。」他听村长说过,乔夫子的女儿搬回村子里,想必是她。
「大夫……」她思索了一下,猛地一抬头,「你是在面摊上替我看诊的大夫?!」
韩重华温润如玉的抿嘴一笑。「正是在下。」
「可你的胡碴……」没了。
摸了摸滑手的下颚,他不自觉的发笑。「那时刚从远地回来,一路风尘仆仆的也就忘了修面。」
「我了解,急着赶路的游子。」当她还是战铁兰时,带着一队兄弟追击敌军,一趟出去最少十天半个月才能回营,那些腰粗膀壮的兵爷都成了野人,又脏又臭,满脸络腮胡。
在两军对峙的情况下,漫天血雾中只想杀光敌人,谁还有心思整理门面,不拚个你死我活哪肯罢休。
他一听,发出令人心情愉快的轻笑。「是呀!游子,离家已十数年,再回来已人事全非。」
昔日的笑语全消失不见,父亲编着竹筐的背影、母亲低头缝衣纳鞋的身影,妹妹们边喂鸡边追赶的欢乐笑声,小弟玩着刚出生的小鸡,院子里挂着一排又一排的金黄玉米,锅里煮的米饭香始终勾着他的食欲……
可惜成了幻影,不复存在,当年的一家人早已四分五裂,找不回当年无忧的欢笑。
「林花谢了总会再开,候鸟南飞还会再来,这是四季常态,无须感慨,石头都会变,何况是人。把持本心,人事已非又何尝不是老天给的机会,藉此磨练人的意志。」她从不信世上有改变不了的人与事,只要有恒心和毅力,再坚硬的石墙也能冲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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