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2/2段
「嗯。」孟君淮点点头。眼前少年过于平静的口吻太让人难受,他沉默好久才又问他,「你现下这病到底如何?可能跟六叔说个实话?」
「这个……」皇长子苦涩一笑,「用御医的话说,运气不好下一刻就要没命。运气若好……三年五年还能活,十年八年就很难了。」
他眼底沁出了一点点黯淡,很快又被嘴角漫着的笑意一举击散,神色重新明快起来:「御医说我是中了毒,但具体是什么毒却验不出……大概没有十种也有八种。我想我的弟弟妹妹们都是因为接触这些毒物太早而一个个夭折的,我能活到现在已是万幸了。」
他说得情真意切的,那种十足的庆幸落在玉引耳中,每一句都跟刀子似的。
她定住心,既是安慰自己也是安慰他:「别这么说。你日子还长……更幸运的该是在后头呢!你六叔会为你将这些事查明白,你好好治病好好活着,你父皇母后等着你,天下万民也都等着你呢。」
「我知道六婶的意思,但是……」皇长子的笑意变得有些为难,滞了会儿,气息一松,「这话我该怎么说呢?我近来也都在思量如何同父皇说一说这事情。」
他衔着笑缓了两口气,又执盏喝了口茶,似并不在意般的告诉他们:「御医说我大抵是难有子嗣了。我想这事应该告诉父皇,让他能有所准备另择储君……虽然父皇也还年轻,可我觉得这储君最好是在我死前就立起来,免得我死了,宗室间争得你死我活。」
然后他问他们:「六叔六婶觉得呢?」
六叔六婶觉得呢?
他这句话,问得孟君淮和玉引都静默了半天还是未能作答。
他们不知道该以怎样的心绪来面对这个十几岁的孩子。
——这个十几岁的孩子,在冷冷静静地考虑自己什么时候会死,并且在清楚认真的思考身后事。
他好像很平静地接受了自己很快就会死,并且不可能会有子嗣的事实。然后还在理智地担心假若他死了,宗室之间起了斗争怎么办。
可天知道他在这份平静之前,经历过怎样的煎熬。
「皇长子今年……十八?」出宫的路上,玉引这样问孟君淮。
孟君淮一喟:「十七,和则旭同岁。」
而后他顿了顿,握住她的手又说:「这些事,你还是先别同你家里讲了。」
玉引点了点头:「我知道。」
其实在听说这些事时,她就已掂量着在想,这些事或许不该同家里说了,至少现下不该。
皇长子对她有顾虑,是担心立储之争一旦起来,谢家对人选的偏倚会影响皇帝的判断。而对谢家来说,只要这件事落到了头上,没有偏倚是不可能的。
这无关谢家是否无私,实在是朝中没有哪个人能做到「孑然一身」。任何一个人、一个世家都总会有些关系,想完全抽离出来绝不可能。
当然了,她清楚家里不可能忤逆皇帝的心思,到时只要皇帝显出了心思,家里一定会按圣意「偏倚」。
真正的问题却在于,假若储位之争真的开始,皇帝在最初的时候可能并不想显出心思,或者在他心里并没有直接的人选。
那便是百官需要或为良心、或为利益站队的时候,玉引希望家里能少沾一点就少沾一点。如果没法少沾,那就让家里到时依实情来判断,不要因为她此时透出的话而受搅扰。
「皇长子什么时候会提这事?」她问着孟君淮,短短一句话里禁不住打了两重寒颤。
孟君淮想了想说:「应该会等到年后……这孩子孝顺,势必想让皇兄皇嫂安稳地过个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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