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2/2段
杨萱也就着水洗了头,擦了把身子,又将杨桂换下的衣裳洗了。
忙碌过这一阵,月亮已经升得高了,圆盘般挂在天空,静静地铺洒着清辉。
杨萱等到头发全干也不见萧砺回来,她早晨起得早,又坐车颠簸了一路,中午也没歇晌觉,这会儿困得睁不开眼,索性闩了门,留一盏油灯,将包裹放在厅堂的桌上,自去睡了。
萧砺直到将近三更天才回来,先将马牵到东跨院,走进厅堂,入目便是那只蓝色粗布的包裹。
打开来看,里面叠得整整齐齐几件衣裳,还有一匣子各式丸药。
萧砺怔住。
自从在锦衣卫当差,每年少说也有三五个月到各地办案,短则两三天,长则四五个月,可从来没有人替他准备过行囊。
他都是胡乱抓两件衣裳卷起来就走。
这还是头一次,有人在他临行前替他打点行装。
萧砺想起之前杨萱总是疲倦不堪的脸,内心的柔情仿佛开了闸的洪水般喷涌而出,瞬间将他湮没。
有一刹那,他甚至想不去大同了,就留在京都守着杨萱,陪着她。
萧砺展开那件湖蓝色的长衫。长衫熨帖平整,领口跟袖口缀着灰色襕边,显得分外雅致。
针脚整齐细密,一针一针仿佛都是她的温柔。
萧砺静立片刻,轻轻褪下身上石青色的长袍,肩头背上横七竖八好几道暗红的伤痕。
有几处见了血,小十一帮忙涂上药粉,现在已经结了痂。
伤口是范直抽的,用的是三尺多长的竹片。
竹片上有毛刺,拉在身上不当心就是一道血痕……
昨天晚上,他从田庄赶回来,径自去见范直。
他说去大同之后,担心杨萱自己在京都被人欺负,想让兄弟几个照拂一下。
范直当场就动了怒,指着萧砺的鼻子道:「温柔乡英雄冢,你接回家才几天就被迷得七晕八素?早知如此,就不该多管杨家的闲事,免得好好的男儿,为个犯官家里的姑娘忘记本分。」
骂完萧砺骂杨萱,「自古红颜多祸水,这还没长大就学会了蛊惑人。」回过头再骂萧砺,「你眼皮子就这么浅,如果娶个对自己前程有裨益的正妻,能少走多少弯路?何况,等你大权在握,想要什么样的美人得不到?先前就惦记着拿军功抵罪,不顾自己的前程,现在又想牵连自己兄弟,就这么点出息?白养你这些年了!」
越说越气,顺手拿起榻边竹片,朝着他抡过来。
萧砺不闪不躲,由着他打,打过十几下,范直解了气,瞧见竹片上斑斑血渍,唤来小十一,「把这畜生带出去,别让屋里沾了血。」
范直在宫里待久了,说话行事都带了宫里的做派。
不让屋里沾了血,意思就是让小十一给他包扎上药。
萧砺懂,小十一也懂,伸手去搀萧砺。
范直止住他,「不是没长腿,让他自己出去……我那药省着点儿,都讨人情得来的。」
萧砺不吭气,跟着小十一走到厢房,解下衣裳。
小十一瞧见他背上伤痕,手抖了两下,解释道:「先前那根竹片时候久了,上次教训六哥不当心打断了,前天才换了这根,想必义父也不知道上面有毛刺。」
一边说,仍是颤了声音,「四哥,要是疼就说声,家里还有玉肌生。」
玉肌生是太医院配的药,给剪刀割了手,绣花针扎了指头的妃嫔们用的,药性温和,而小十一用的是军中伤药,药性霸道却见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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