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第2/2段
他带她去看泡着毛竹片的水塘,告诉她怎样打料、捞纸,把纸浆做成湿纸;他带她去花房看茶花,彼时不到花期,茶花枝叶却是繁茂,他告诉她怎样让一株茶花开出两朵不同颜色的花;他带她去鸟市,告诉她哪是画眉哪是黄莺,还告诉她八哥鸟要修剪舌头才能学会说话。
杨萱走得累了,三舅舅将她抱在怀里,用斗篷严严实实地包着。
他的怀抱温暖而宽厚。
杨萱就问:「三舅舅,大舅舅和舅母他们都是里面穿棉布衣裳,外面套着麻衣,你为什么把麻衣穿在里面,不嫌弃麻衣扎人吗?」
三舅舅梗一下,低声道:「我皮厚,不怕扎。」
停灵七七四十九天后,外祖父的棺椁入土,三舅舅晒的纸也好了。
杨萱与三舅舅一起将成纸一张张从烘壁上揭下来。
这就是原纸。
得到原纸后,再用排笔和毛刷将事先调好的涂液刷到纸面上,晾干压平,就得到漂亮的纸笺。
纸笺光洁如玉,隐约有好看的暗纹。
三舅舅笑着问她:「萱萱,你给纸笺取个名字,叫什么好呢?」
当时水田衣正时兴,三舅母就穿了件灰蓝、青碧和湖绿几色拼接而成的水田衣。
杨萱随口便道:「水田笺。」
三舅舅和煦地笑,「好,就叫水田笺。」
这样清雅的通达的三舅舅,绝不会不知道被家族逐出是怎样的后果。
孤苦伶仃、无依无靠。
就像前世的杨萱,纵然手里捧着上千两银子,衣食无忧,可事到临头,谁有能给她撑腰,给她依靠,还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何况被除族,根本不可能带走公中的半点财物。
三舅舅不曾有过差事,也不知是否藏有私房银子,倘若两手空空地出去,他又如何安身立命?
杨萱辗转反侧大半夜,第二天一早,两眼乌青地跑去正房院。
辛氏正站在门口,低声跟文竹吩咐早饭,瞧见杨萱,将手指压在唇上「嘘」一声,「你爹爹连日赶路太过疲累,现下还睡着,你跟阿芷说声,今儿上午就别过来了。」
杨萱点点头,同样压低声音道:「娘写信给三舅舅,叫他来京都吧。大舅舅不要他,萱萱要,让三舅舅住咱们家里。」
辛氏骤然又红了眼圈,哽噎着道:「萱萱真是长大了,总算你三舅没白对你好。我稍后就写信,三舅舅知道你挂念他,定然很高兴。」
杨萱慢慢踱回玉兰院,从长案最底下的抽屉里取出一只小小的木匣子,匣子里装着她攒下来的私房钱。
她跟阿芷一样,从六岁起,每月都有二两银子月钱。她平常没有花用的地方,最多就是趁春桃春杏出门的时候,让她们带回一把窝丝糖来,也不敢多买。再就是灯节或者庙会,自己做主买几样好玩的小物件。
这三年已经攒下来五十多两银子,倒是还有十几只过年得来的小小银锞子。
合起来约莫六十两。
如果辛渔来京都,十有八~九是不会在家住的,杨萱想把这些银子送给三舅舅,两个人省着点花用,用上三五年不成问题。
打算好,杨萱稍微安下心,铺开一张裁好的宣纸,准备替三舅舅抄卷《金刚经》以保佑他不被邪祟入侵。
而此时杨修文已经起了身,正与辛氏一道吃早饭。
辛氏便提起杨萱,「……最近懂事许多,你不在家的时候,就指望她跟阿芷陪我解闷。刚才也说,要写信给三舅舅,让他住进咱家。我也是这个想法,不如让三弟进京,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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