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第2/2段
他们站在沙碛中,沈宜秋的背后是连绵的沙丘与寸草不生的贫瘠岩岭,太阳在她身后,将周遭染得仿若一片火海。
而眼前的女子总是令他想起京都常见的贵女,想起他的母亲与姊妹们。
她的一举手一投足都仿佛用尺子量过,像一株修剪得宜、插在金瓶中供人观赏的白牡丹,美丽又脆弱,用指甲轻轻一掐便会折断。
她应该被服绫罗,云髻雾鬓,珠围翠绕,在玉阁金殿中抚琴作画、吟风弄月,而不该在这漫天黄沙里为难他。
他的恼怒已经成了愤怒,这被朝阳染得似要燃烧的沙漠,便是他心绪的写照。
现在他一点也不觉得这女子脆弱,她简直就像北地的杂草根茎,看着细细的一根,实则柔韧如丝,能将人活活勒死。
他冷哼了一声:「娘娘以为仆等是贪生怕死之辈?外敌犯边,身为七尺男儿,不能保疆卫土,却仓皇逃离,娘娘以为仆麾下将士心里好受?」
顿了顿道:「马革裹尸、肝脑涂地又如何,大丈夫何辞一死!」难道他们这些血性男儿胆气还不如一个弱质女流?
沈宜秋歉然道:「我并无冒犯将军与众将士之意。」
周洵意识道自己方才的倨傲,略微缓颊:「娘娘请恕末将失礼。」
沈宜秋道:「周将军义薄云天,我只有感佩。」
周洵道:「末将遣一百人护送娘娘回京,余下九百将士随末将前往灵州支援守军。」
沈宜秋微微蹙眉,旋即明白了他的顾虑,淡淡道:「周将军放心,若是城破,我定不会让敌军生擒。」
她说着从腰间解下一把花里胡哨的鎏金嵌宝小胡刀,拔开刀鞘,刀身映着朝阳,仿佛染了鲜血。
周洵心头一震,竟有些茫然,眼前的女子不过十五六岁,面容甚至有几分稚气未脱,她究竟经历过什么,才能将死生大事看得这样轻?
太子妃似乎猜到他所想,将刀收回鞘中,扣回腰间,低头看了一眼刀柄,眼神柔和了一瞬:「只愿用不着它才好。我这条命就托赖周将军了。」
这话近乎耍赖,周洵嘴里发苦:「娘娘千金之躯,实在不该赴险。末将不可违悖殿下之令……」
沈宜秋道:「太子殿下临行前说过,殿下不在时,请周将军暂且听我调遣。」
周洵无言以对。
沈宜秋又道:「我虽不能上战场杀敌,但关键时庶几能派得上用场。」
周洵心微微一沉,他明白她说的是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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