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知机窍太后动念(下)第1/3段
永靖帝却没留意这暗潮汹涌,看了珍妃一眼,嘉许道:“你是个有心的,好好照看着贾妃,朕也放心。”珍妃面上笑意刚起,便见永靖帝转过头去,坐在床榻边,握住了贾妃的手,叹气道:“你呀,这个爱甜的毛病总也改不掉……如今风寒绵延,怎么还能依着性子想吃什么吃什么呢?等朕叫太医过来,好好问问忌口的——你可千万得听,身子不是小事……”
那珍妃面上笑容纹丝不变,只默默后退了一步;纯嫔在旁边低笑一声,她也只做不闻。
两位妹妹还站在一旁,皇帝却对自己这样嘘寒问暖——贾妃如何不知此中不妥?然而,她是久病的人了,前番又听了那桩秘事,有心报仇却只怕天不假年,今日病得糊涂时只觉心灰意冷,自己忍着秉性赚一个“贤德”的名声又有什么趣味呢?此刻反倒放了开来,万事不管最为自在了。因存了这段心思,贾妃便不像素日里拿妇德时时规矩着自己,索性反握住了永靖帝的手,虽是病弱却仍噙了一丝笑意,“皇上这一说反倒勾起嫔妾肚子里的馋虫来了。记得当年未出阁时,最爱隆记和九龙斋的糖葫芦了……”
贤德妃的目光从永靖帝面上滑过,停在织锦团花的帐顶上,又仿佛是透过那帐子看进了许多年前的岁月,“……隆记的糖葫芦色彩配得最好看的,是大山里红嵌豆沙,豆沙馅上用瓜子仁,贴出梅花方胜七星各种不同的花式。要说好吃,去皮的荸荠果,蘸成糖葫芦,甜凉香——就在宁国府的花园子里边吃着边赏花,到了傍晚的时候,晚香玉、栀子、茉莉、芭兰一放香……”她仿佛又嗅到了那年少时候的花香,苍白的面上晕染了一丝绯红,两颊笑靥浅浅。
永靖帝凝视着她——他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听她这样子讲过话了,这样的神采,这样的气息,他只在那些最开始的日子里有幸见过。后来,她就缩了起来,那些灵动娇媚统统都收了起来,变得规矩正经而又疏远,像是一尊神像,要么被打破摔碎,要么独自寂寂终老。然而总是有那一点少年时的心动在,他舍不得打破摔碎她,却也没有办法撕开那层假面——只好远远地看着。
“……还有沙营葡萄,夹一小块金糕,红绿相间,好吃又好看,宝玉总是闹着要吃的,祖母却时时要拦着怕他胀了食……”贤德妃的声音温婉恬静,“不过要是整段山药蘸的葫芦,唯有九龙斋的最得意……”
听她这样娓娓道来,永靖帝脑海中却盘旋着一种不祥的念头,让他几乎忍不住想立马就招太医进来详问病情,却只是更加握紧了贤德妃的手,温声道:“好好,朕都知道了……你喜欢什么,喜欢哪家的,朕都给你——九龙斋和隆记的糖葫芦,朕明儿一早就派大太监王福去传旨,让他们每式每样都进上来……”
贤德妃收回目光,笑晲了永靖帝一眼。
这一眼,这一笑,自有那万种风情。
“不,现在就让他们进——王福,王福——狗奴才!”永靖帝喊了两声,已是心烦气躁,那王福本来坐在殿外喝着香茶迷迷瞪瞪几欲睡着,不妨皇帝这会子叫他,听了这声气不对,吓得忙一溜烟跑了进来,一转过屏风就跪倒在地,压着公鸭嗓子一叠声道:“是是是,主子爷,奴才是狗奴才!”
纯嫔在旁边被逗得噗嗤一笑,被永靖帝眼刀一扫便噤了声。
“你去传朕旨意,让九龙斋和隆记进他们店的糖葫芦来,各种样式的都要——少了一样,朕砍你一只手;少了两样,朕就摘了你的脑袋!”
王福摸不着永靖帝这么大的戾气哪里来的,纵然这道旨意多么滑稽莫名也不敢多话,唯唯答应着就要退出去。
贤德妃强撑着坐起身子来,对王福低声道:“你且慢……”又转过脸来,端详着坐在床边的永靖帝,真个目如明星面如满月,因修饰整洁,三十多岁的人了,看去还象十八·九岁那样年轻秀气,只是因刚刚动了怒气,白净的脸上带着一层薄晕。
她看了半响,突然觉得心酸,低垂了头给摆弄着他腰间的香囊,见那香囊还是去年她绣的翠竹图样,只是磨损了又补好的,堂堂一国之君用缝补过的旧香囊,自然是顾念她的意思,她压下万种情永靖帝喊了两声,已是心烦气躁,那王福本来坐在殿外喝着香茶迷迷瞪瞪几欲睡着,不妨皇帝这会子叫他,听了这声气不对,吓得忙一溜烟跑了进来,一转过屏风就跪倒在地,压着公鸭嗓子一叠声道:“是是是,主子爷,奴才是狗奴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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