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第2/2段
加护病房?那是什么地方?宁海虽是单亲,懂事以来却不曾经历过真正的生离死别。忍不住地,她有点紧张地问:「那……爸他还好吗?」
年轻善感的女老师此时已话不成句。
旁边的警卫接话道:「宁同学,你有其他亲人吗?叫他们快来接你去医院。」他一边说,一边推着宁海的肩,催促着,像怕太晚。
宁海怔怔地往校门口走。
「我……我只有爸爸。」她生母不详,爸爸是她唯一的亲人。
那位女老师在拜托其他老师照看她的班级后,又跑了出来,捉起宁海的手跑到校门口对面的马路,招手拦了一辆计程车,报出医院的名字。
宁海也在怕、也在抖,可是还没有老师抖得厉害。
女老师刚从学校毕业,第一次带班就接六年级,有时候会不小心感情太过投入,比如现在——
前往医院途中,她一直想着该怎么安慰宁海这个学生。
医院通知说是病人已经没有生命迹象,会在加护病房里,是因为医生还在急救。她怕一到医院,宁海就会知道她父亲过世了……这孩子是单亲……
宁海的手被老师揣得紧紧的,她想问,却不敢问。怕问了之后,会听到不想听的事。
爸爸、爸爸……你还好吗?
「……是因为我希望你来吗?」
宁海的声音细若蚊蚋,女老师一时没听仔细。
再抬起头时,宁海已经猜到爸爸的情况可能不是很好,她呼吸一紧,又问:
「是不是因为我希望他来,所以……所以……」她鼻子一吸,眼泪控制不住哗啦拉落下,再也说不出半句话。
女老师慌忙将她的学生揽进怀里。「不是、不是……」除此以外,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终于,女老师带着宁海赶到了医院。
宁海没能见到父亲最后一面——早在宁海在学校里殷殷企朌父亲到来时,他便已断了气,急救无效,医生宣告不治。
后来,宁海因为没有其他亲属可以照顾她,被社会局暂时安置到寄养家庭。
但因为年龄太大,超过十二岁的孩子,不容易找到愿意收养她的人。
她开始流浪。
从一个寄养家庭,流浪到另一个寄养家庭,直到十六岁那一年,她遇见了杜玛莉。那一年她还未成年,眼底却已透出一抹沧桑。
旅人的性格大约便是在这时候深植入骨髓里的。
杜玛莉也拥有类似的灵魂,遇见宁海前,已经流浪了大半辈子,是以一眼望见对方时,便认出她们是同类。
童年创伤。
那是在一次梦魇后,玛莉告诉她的话。
当时宁海又梦见小学时毕业典礼上的情景,醒来时泪流满面,激动中提及如果当年不要期盼爸爸出席她的毕业式……
「也许爸爸就不会死了。」她忧伤地说。
杜玛莉静静瞅着少女宁海,静静地看着她流泪,直到泪水自然停歇,才说:
「海儿,你知道那是童年创伤吧。你爸爸的过世不是你的错,那只是意外。」
宁海将头埋在两膝之间,说:「我知道……」
她确实明白不能老将爸爸的死归咎在自己身上。因为感到痛苦,所以也试着读过一些心理分析的书籍,知道什么叫「创伤症侯群」。
可是不去想,并不代表创伤不存在。
她不知道该用什么方法,才能不让自己一想起爸爸便泪流涟涟;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逃离这种无止境的自我谴责。她甚至享受着这种接近无意识的折磨。似乎唯有如此,她才能和伤痛共存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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