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第1/3段
何以相处日久,他待她越是苛刻?他承认,她的过去犹如他黑暗的心魔,他不敢、也不愿去碰触;另一方面却期待她能自发地「改邪归正」,从此不用他烦恼此事,就好像从来没有那些过去,大家可以若无其事地愉快相处下去。
然而一旦她在他的认定里走岔了,他轻易地就将她丢到线的那一边,同时表达自己的愤怒,俨然一副「你让我失望了」的正义嘴脸。
她没走岔,走岔的是非常在意她、却又不敢面对她过去的他。
「那些……」他一直想问的事情,索性今夜就问个明白吧。「别人告你拦路骗钱、抢钱是怎么回事?」
「我没钱吃饭啊,只好去骗去抢。」
「你给我说实话!」
「实话就是那些事情都是真的,荆捕爷,你可以抓我归案了。」
「胡扯什么!」
「我没胡扯。我认了,我站在这让你抓,包你记上好几件功劳。」
他瞪着她。都这个时候了,还在跟他装疯卖傻。
她看他不动,笑道:「没有绳子吗?我去帮你找……」
「荆小田,你当真醉酒了胡言乱语。去躺下,好好睡个觉!」
「刚才泼了水,酒力也消了,早就清醒睡不着了。」她拿手掌抹着湿头发。
「啊,还要跟您说声对不起,过去冒用荆捕爷的姓,实在僭越了,我会跟孩子说,他们不姓荆。」
「怎不姓荆!」他气恼她越来越见外的口气,吼道:「荆毛球、荆七郎、荆阿溜,你是荆小田!」
「好吧,阿溜跟你姓,他现在可以自食其力,有个严格的头儿管教他,还有诸葛大夫尽心医治他,我也能放心离开了。」
「离开?」他大惊。「去哪里?」
「你如果不抓我去关起来,我就找个人嫁喽。」
「我不准!」
「哟,连我嫁人也管?荆捕爷,您好像管太多了吧。」
「荆小田,你少在我面前扮戏,我不许你自暴自弃!」
扮戏,就得隐藏自己的真实情感,换作另一个身分去演上一段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经历到的生活;所以,她可以是戏班子跑龙套的秀官,可以是歌妓秀娘,可以是去烧香拜拜的千金小姐,可以是贵气又傻气的羊小秀公子,可以是个打饭丫鬟秀儿,也可以是个遭受欺压逆来顺受的村姑姜秀姑。
扮久了,也累了。不扮戏就不扮戏,她已经在山上扮了快十天的戏,那个「姜秀姑」绝不是她的本性,她受够当个温驯听话的小绵羊了。
况且,戏台子能唱多久呢?她仍得回到真实的生活里来;而在此刻面对荆大鹏,她玩累了,嘴巴也笑酸了,懒得再跟他扮戏了。
走出这个因荆大鹏而搭起的戏棚后,她永远不可能是他的九妹妹,也不会是被收留同住的丫鬟,更不会是挽着手臂亲密喊相公的娘子。
她只是个贼。
好累,好累。她坐到床上,不发一语。
烛火微弱,飘摇不定,她的身子藏在半明半灭的晦暗光影里。
荆大鹏看得是胆颤心惊。不说话的她沉默得可怕,连那双向来灵动的瞳阵也沉滞得有如一摊死水。
「我求你,心里有什么话,不要藏住,你讲出来,想骂就骂,想打就打,今天是我无理——」
「没什么好说的。」她截断他的话。
「从小时候说起。」他干脆直接命令她。
「好吧,荆捕爷,我跟你招了。
「我从小没爹没娘,我也不知道怎能活得下来,无论如何,我是活下来了。我年纪小时,就是个小乞丐;长大后,我当过丫鬟,赚那一点点吃不饱的钱,却得跟喊相公的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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