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 茉莉第1/4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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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绿树阴浓,风长日清。

  药室中一片寂静。

  小童从门后进来,送上两盏晾得温凉的药茶,自顾去前面看药炉了。

  陆曈坐在案几前。

  这是纪珣的药室。

  纪珣在医官院中地位特别,又颇得宫中贵人喜爱,制药房太过逼仄狭窄,医官院特意为他准备了一处药室,以供他平日在此验方配药,钻研医术。

  药室不大。

  长案矮几,制药房与书房以一扇雕花书架隔开,书架上层层叠叠摆得都是医籍,地上也是,散乱的药方随意摞在榻边、竹椅上、角落里,显得有几分杂乱。

  桌上摆着香筒笔床,用来修剪草药枝叶的银剪。一只冰青琉璃花瓶里插了几枝栀子,香气把药室浓重药气冲淡了一些。

  窗前绿枝稠密,好风微凉,并无门外炎热暑气,这里仿佛一方山中桃源,自有清闲野趣。

  陆曈一顿。

  “我毕竟出身微贱……”

  但或许老天正喜捉弄,她越是不想和纪珣相认,这一刻就越是到来得猝不及防。

  若想进翰林医官院,其实太医局更容易。

  “原来如此。”纪珣恍然,“所以你至西街坐馆行医,以求自立。”

  他看着陆曈,微微摇头:“你是医者,眼中应只看疾症,不分贵贱,何况自轻?”

  他说得认真,陆曈蹙眉:“纪医官,我说得很清楚,我学医只是为了糊口往上爬,与你善泽天下的初衷不同。”

  陆曈在西街坐馆行医,最后却参加太医局春试,可见是想进翰林医官院。

  陆曈也是一样。

  陆曈一介平人,从西街走到医官院已是不易,然而身处医官院中,仍难免中伤诬陷。伶仃一人,面对流言蜚语也不解释,正如当年在苏南客栈一般,明明身中剧毒还要坚持说无事,世道不公,平人遇到麻烦,总尽可能打掉牙齿和血吞,生生忍受委屈。

  “当年苏南一别,陆医官后来又发生了何事?”

  从前在苏南时,她曾猜测过很多次和纪珣重逢时的情景,待真到了盛京,反倒慢慢打消了这个念头。

  陆曈收回视线,重新看向眼前人。

  “你若只是为了糊口,”纪珣看着她,“就不会进医官院这么久,都不与我相认了。”

  他道:“我不知你师承何人,但以你之医术,能制出‘春水生’‘纤纤’,早已胜出太医局学生多已。何必妄自菲薄。”

  她喝茶时,挽起的衣袖拂动,露出手肘处隐隐红痕。

  再看她时,目色就多了点恻然。

  陆曈平静回答:“纪医官走后,我所中之毒不久就痊愈。之后回到家中。”顿了顿,“两年前家人病故,就来盛京投奔一房表亲。”

  耳边传来纪珣的声音。

  “我医术不精,知见浅陋,如河伯观海,井蛙窥天,怎好自曝其短,惹人笑谈。”

  陆曈哑然。

  “但你为何不来长乐坊寻我?”纪珣不解:“当初临走时我与你说过,若你想去太医局,我会帮你。”

  一个只为私欲、一心想往上爬的医官,早该在进南药房的第一日就想办法传信出去,以纪珣的性子,能对萍水相逢的过路人伸出援手,对有故交旧情之人,只会更加照顾。

  许是最近甜浆喝多了,她竟已不太习惯这样苦涩的味道,莫名其妙的,她突然怀念起裴云暎在夏夜大风窗外,递给她那盏冰凉的白荷花露来。

  比这清甜。

  她若想攀附自己,犯不着用那些流言手段,明明只用这块玉佩和苏南过往就行了。

  握着杯盏的手紧了紧,她低头,抿了一口手中茶水。

  纪珣坐在对面,望着她的目光满是认真。

  茶是药茶,馥郁苦涩,浓重药香令人皱眉。

  “过世了。”

  见她不说话,纪珣放轻了声音,“你医术天赋过人,又聪慧勤奋,或许你对太医局存在偏见,但我想告诉你的是,太医局所授医经药理,是寻常医行学不到的。”

  纪珣摇头:“过去我误会你攀附富贵,医德不正,是我偏听偏信之过。我向你道歉。”

  “远亲今在何处?”

  她道:“其实我并非你想的那样。”竟已不太习惯这样苦涩的味道,莫名其妙的,她突然怀念起裴云暎在夏夜大风窗外,递给她那盏冰凉的白荷花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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