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长生之人第1/4段
如果说十八岁是初升的太阳,如今,这太阳来到了四个月亮身旁。
“陆家二小子。“一个苍老但却洪亮的声音淡淡地道。
翻架起来的木船下着实阴凉,四张已完全褪漆但做工精良的躺椅朝着码头顶端方向一字排开,四个人们口中老得不能再老的老人慵懒地仰卧其中。抛去是否存在老眼昏花,不得不说,这才是双季镇看热闹的雅座。
“四位太爷爷好。“二木强做笑容,不失礼貌。
“嘿嘿,你小子恐怕是不好吧——“那个洪亮的声音似笑非笑道。
二木低下了头,强做的笑容瞬间扭曲。
“我们都看到了,田家那小姑娘是急着找她爹去了吧——嘿嘿——我们可都看到了!“那个声音又继续说道。
二木咬牙切齿,感觉自己脑中的血管快要爆裂了。如若对方只是普通镇民,他的拳头早已送达了。唉!一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儿哪能明白,对于这几个海边的百岁老人来说,还有什么能让他们兴高采烈或伤心欲绝的呢?就像刚才,别说什么人山人海,山呼海啸,就算是全镇的人都涌上码头,又或是巨鲸扑上岸来,他们也是不会扭一扭腰,挪一挪屁股的。所有眼前发生的一切,不过是丰富了他们的谈资罢了。
“小子,别上那么大的火,“还是那个声音,
“那丫头可是除了你兄弟外最特别的人了!说不好,她比你兄弟还特别咧!“
“没错,没错——“
“有可能,有可能-----”
两个老头附和道。
“说得是啊——不过你们可别把姓元的老东西忘了!“最后一个老头给提了个醒。
“对,对,对!“两个老头点头叹道。
二木知道他们口中“姓元的老东西“是谁,但从未见过。
“来来来,给咱们把烟点上。“第一个发声的老头半笑着指向矮木几上的细木筒对二木道。
这话就像是发令枪一般,使得其他三个老头熟练地从兜里掏出被烟油浸得贼亮的烟斗,齐齐叼在口中。
二木极不情愿地拿起那木筒,打开筒盖,放在嘴边吹了吹,噼里啪啦,挨个点燃了四个烟斗中的金黄烟叶。
不一会儿,烟雾缭绕,咳喘声此起彼伏。四个老人如同小鸡啄米般吞云吐雾,大快朵颐。夕阳西下,霞光透过烟雾,映上四个老头的脸庞。除了那个皮肤紧致白嫩,满面红光,也就是气得二木眼冒金星的老头外,其余三个的皮肤已再不是皮肤,不过像是尺寸极不合身的旧衣服,松松垮垮地穿在脸上。用纵横交错来描述他们的皱纹已是不够了,眼尖的小伙子能从纵与横中看出新长出的细细的皱纹嫩芽。二木认为,这三人完全有可能在下一秒咽气。
浓烈的烟雾盛满了船舱后四溢升天,在得到暂时的满足后,白面老人掸了掸与其他三人截然不同的白色缎面长衫,接着说到,
“田斓啊田斓,这女娃长这么大只去过我那诊所一次,而且还是皮外伤,嘿嘿----”他又使劲吸了一口,“我看她不会像你兄弟那么孬,迟早得回来!“
二木一听这话,突然感觉心情大好,刚才的愤怒,之前的伤悲仿佛都瞬间一扫而空。
“是吗?是真的吗?文太爷爷!“二木颤抖着问。
早在二十多年前,这位被二木尊称为“文太爷爷”的文家老太爷在确信了习得自己识药开方,研磨炮制技艺的三儿子不会轻易弄出人命来之后,终于完完全全地把仙草堂交到了他的手上。
作为一个人口四千好几的大镇子的唯一诊所,仙草堂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而这诊所的创始人文一老先生在培养和选择继任者这件事上所花费的体力与脑力之重,也是寻常人难以想象的。由于事关他四个儿子的“天赋“问题,在此不便多说。但从文老先生晚上完成交接,天没亮便在镇子里四处奔走广而告之,便可看出他对自由的向往。那一天,老先生把一段话说了又说,说了不下二百遍。说得连他自己都医不好的厚舌苔也薄了不少。时至今日,仍有那么几个镇里的好事者能完完全全一字不差地道出那段话来。甚至还能惟妙惟肖地表演出文老先生说那段话时的神情。
“如今的仙草堂,我是什么都不管了。我退了,彻底地退了!“他面带兴奋却又有点神秘地说,
“我现在啊,不是丈夫,也不是父亲,也不是爷爷,更不是大夫了!“这句说起来又带着那么些奇怪的狡黠。
最后,他如同宣誓一般,用一个孩子的淘气和青年的豪迈喊到——“我自由了!终于自由了!“
也就是在文老先生说完这些话的第二天,他在时确信了习得自己识药开方,研磨炮制技艺的三儿子不会轻易弄出人命来之后,终于完完全全地把仙草堂交到了他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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