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16第3/4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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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故事讲到这里,萧绎琛再次顿住,他喝了口水,说:“这后面的事,你们应该都知道了。”

  顾瑶安静的看着他,说:“顾竑的病,是因为李慧茹在他的饮用水里动了手脚,外人或许不清楚,但香土村走出来的人都知道那些水的威力。”

  萧绎琛说:“无论你信不信,这件事我事先的确不知情。去给顾竑看病,也是顾承文的要求,我的本意是治好他,那时候我还以为,他的病全是因为顾承文的遗传基因有问题。”

  “就算开始被误导,那么后来呢?你应该是最有机会发现问题的人,顾竑的身体变化,用药反应,为什么越治越病,你怎么可能一点察觉都没有?”

  这话一出,半晌没有人说话。

  顾瑶眼神锐利,不愿放过每一分细节,就那样直勾勾的盯着萧绎琛。

  顾竑是她的一块心病,尽管先前一切都已经水落石出,罪魁祸首是李慧茹,可她仍是觉得这里面是有古怪的,而这古怪可以悄无声息的隐藏这么久,能做到的人屈指可数。

  除了萧绎琛,她想不出其他的可能性。

  直到萧绎琛的表情忽然有了微乎其微的变化,他脸上的纹路微微往上走着,那肌肉的走向像是在笑。

  然后,便见萧绎琛看向徐烁,还轻声问了这样一句:“你是律师,也许你能回答我,见死不救需要受到法律制裁么?”

  顾瑶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的嘴唇动了动,却吐不出一句话,她很想质问他还算不算是个医生,他是不是疯了,他还是人么?!

  但就在这时,徐烁却伸长手臂,握着她放在膝盖的手,他的掌心是温热的,指尖是有力的。

  顾瑶被这一握,瞬间找回了理智。

  她垂下眼,不动声色的吸了几口气。

  徐烁也跟着应道:“如果没有救助义务,就算是见死不救,也不犯法。但是特定的有救助义务的人,在有能力救助的情况下却不救助,就会构成犯罪。”

  萧绎琛问:“比如呢?”

  “比如警察和医生,医生如何在有条件救助患者的情况下,拒不救治,就是犯罪。”

  “哦,我那几年可以说是倾尽全力在为顾竑治病,后来研发出的新药,也都第一时间让他服用,虽然不能将他完全治愈,但是这孩子已经创造了医学奇迹,多活了这十年。要不是他后来自己私自停药,也许现在还可以跟咱们坐在一起闲话家常。”萧绎琛不紧不慢的说道。

  徐烁没有接话,只是扯扯唇角,回了一个浅笑。

  其实无论是徐烁还是顾瑶,他们都清楚,方才萧绎琛的话每一个字都是在放屁,他一定早就发现了顾竑的病因,却放任李慧茹胡作非为,不仅不加以制止,还在后来研发药品的过程中,将顾竑和祝盛西当做实验品。

  但问题是,在现有的能找到的证据里,没有一条可以证实这些事,反而就像是他说的那样,他真的是“倾尽全力”的在治疗顾竑。

  想到这里,顾瑶渐渐平复了情绪,她问道:“那后来,你有没有找到顾承文害死爷爷的证据?”

  萧绎琛笑容渐敛,摇了下头:“一无所获。”

  所以,顾竑才成了牺牲品。

  既不能揪出杀人凶手,便用凶手的儿子来出气,放任李慧茹毒害顾竑,再以治病的名义将顾竑作为那些“基因毒药”的实验品。

  顾瑶又问:“那么祝盛西呢,他不是顾承文的儿子,为什么把他牵扯进来。”

  萧绎琛似是有点诧异:“祝盛西可不是我牵扯进来的。”

  顾瑶一下子词穷。

  是啊,祝盛西不是萧绎琛牵扯进来的,是她,从她出手帮祝盛西和杜瞳兄妹的那一刻开始……

  顾瑶闭了闭眼,努力回想着过去还有什么疑点被她漏下了,她很快想到了王盟,想到了金智忠,想到了丰正辉。

  还有很多人。

  她想,王盟的死或许并非是李慧茹的手笔,她根本调不动金智忠,哪怕调动了,金智忠奉命去灭口,也会将这件事告诉萧绎琛。

  只是为什么呢?

  顾瑶垂着眼,轻声开口:“王盟为什么被炸死,他要告诉我的是李慧茹让他接近顾竑的事,根本威胁不到您。除非……”

  她边说边缓慢地抬起头,眼前遮挡的云雾仿佛一下子被拨开了,视野跟着清晰起来。

  “除非,他在帮李慧茹办事期间,在接近顾竑的过程里,发现了一些他不应该知道的事。”

  萧绎琛不置可否挑了下眉。

  他不承认也不否认,可这已经无关紧要。

  顾瑶继续说:“陈宇非是您放出来的第一枚棋子;杜瞳日记本是您找人送到历城的;丰正辉一直在小心保护的背后推手是您;祝盛西也是听了您的话才改动药方,用这种方式来对付顾承文;顾竑突然停了自己的药也是您的意思;还有金智忠,他原本是跟着顾承文的,可自从他亲眼看到顾承文杀死您的父亲,他就怕了,您的父亲也是顾承文的长辈,是看着他长大的,可他下手的时候没有一点犹豫,金智忠心里跟明镜似的,知道跟着这个人早晚也会是这种下场,所以当您向他投出橄榄枝的时候,他果断地就把顾承文给卖了。”

  顾瑶的语气越发的冰冷,事到如今,这些事已经不在是疑问,而是一个个清晰浮现的答案,无论萧绎琛承认与否都不再重要。

  她每说一个字,就像是被黑暗吞没了一分,她几乎不能相信眼前这个男人是她尊敬了二十几年的父亲。

  他说李慧茹是疯子,可他疯得更彻底,而且还是那种精神上的疯狂。

  顾瑶轻轻地眨了下眼,也就是在这高度压力的情况下,在受到现实和真相刺激的前提下,她的脑海中飞快地闪过一个画面,一个已经被她遗忘多年,一直隐藏在儿时记忆里的画面。

  有位老太太,她的头发掉了大半,眉毛也几乎没了,她病的很严重。

  老太太把她叫到跟前,跟她说,让她一定要好好孝顺自己的父亲,要经常逗他笑,不要让他一直把自己关在实验室里。

  她听着,一一答应了。

  然后,老太太剧烈的咳嗽了几声,还咳了血,医生和护士跟着进来,她被其他人带出病房。

  她回过头,看着病房里的阵仗,听着老太太的咳嗽声,好像第一次看到了死亡的模样。

  那天晚上,她见到了萧绎琛,他终于不再“加班”了,他回到家里,把自己关在厕所里很长时间。

  厕所里传来流水声,一直源源不断。

  她靠在门边,听到里面隐约传来的呜咽声。

  回忆到这里,顾瑶一下子如梦初醒,她又一次看向萧绎琛,轻声问道:“我奶奶是病死的。癌症,对么?”

  那时候的顾瑶还太小,连七岁都没有,可她却依稀记得一些片段,她第一次见到有人咳血,当着她的面,那些血里还有黄痰,还有那种濒临死亡的腐臭的气味,混合着消毒水的味道,她一辈子都忘不掉。

  萧绎琛一下子有些怔忪,隔了几秒才道:“想不到你还记得。”

  顾瑶点点头:“我想知道,她吃过那些‘基因药’么?”

  萧绎琛的眼神倏地就变了。

  顾瑶跟着又问:“她去做了活体实验?是顾承文安排的?”

  萧绎琛闭上眼,胸腔缓缓起伏,长长的吸了口气,一直隐藏在记忆深处最不愿想起的东西,毫无预兆的被翻了出来。

  顾瑶却没有再往下问,她一下子什么都清楚了。

  大约是顾承文说了什么鬼话,哄骗萧绎琛的母亲去试了药,她应该就是第一代的实验品,那时候的“基因药”比现在还要漏洞百出,反噬性可能更强,后果更严重。

  萧绎琛那时候一心都扑在事业上,他有很多手术要做,还要研发初代的“基因药”,家里的事根本顾不上,自然也不会知道顾承文在背后都干了什么。

  片刻的沉默,萧绎琛用手抹了把脸,他抬起眼睛,又恢复到那个深沉老练的他。

  然后,他说:“我研发‘基因药’的初衷是治病救人,我想结束香土村的悲剧,希望这些药不仅对他们有帮助,也能帮助后来的癌症患者。但这种药品开发,是需要志愿者进行活体实验的,这些事都是顾承文在负责,志愿者的名单一向保密,我也没有多问,我那时候只知道那名单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更换一批人,有的是病死了,有的是不再适合用药,退出了。直到后来,我们发现‘基因药’有重大缺陷,短期内虽然可以控制病情,延缓症状,但长期来看却弊大于利。”

  “按照我的意思,这种‘基因药’最好停止研发,我们需要改换思路,从根上找原因,但是顾承文不同意,我们在意见上产生了巨大分歧,到后来我坚决反对再往下进行,他知道无法说动我,便将志愿者名单拿给我看。我也是那时候才知道,原来名单上的人都是香土村的村民,他们都信了顾承文的话,以为我研发出来的药可以让他们痊愈,让他们长命百岁,他们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这件事情上,就连我母亲也在其中。”

  其实严格来讲,萧绎琛的母亲和村民们都不是傻瓜,他们心里多半也有点数,知道这个病会要人的命,会让人痛不欲生,不是那么容易就痊愈的,他们更不可能长命百岁。

  但是人病到了那个份上,便越发的会自欺欺人,听到别人说“有希望”,“可以好”,哪怕那只是海市蜃楼,也想抓住。

  再说,那“基因药”也确实缓解了他们的痛苦,他们拿不到后面的药,又无法承受身体上的疼痛,就只能靠其他非法途径买来吗啡注射。

  一开始,吗啡还能缓解疼痛,后来连吗啡都渐渐压不住了,萧绎琛的母亲也已经病入膏肓。

  癌细胞已经在她体内扩散,到了淋巴和骨盆,萧绎琛知道母亲没救了,却还是把母亲接到医院,骗她说只要做了手术,吃了药,病就能好。

  萧绎琛的母亲做了手术,也按时吃了药,以为自己真的能好,她走的时候也没有受到太多痛苦,她是走在医院的走廊里突然摔在地上,陷入昏迷后去世的。

  先是萧父被害,接着又轮到了萧母。

  萧绎琛的精神遭受了距离的打击,他和顾承文的死仇是解不开了。

  一开始,萧绎琛答应顾承文的合作,是为了查他父亲的死,到后来,他发现自己很需要顾承文提供资金帮助他研究“基因药”,这些药是香土村村民们唯一的出路,要是顾承文和那些资金没有了,村民们也只能是死路一条。

  有了这层认知,萧绎琛便暂时将追查父亲被害的真相压了下去,谁知这一压,却连自己的母亲也一并害了。

  直到萧母离开人世,萧绎琛也跟着清醒了。

  以前他是有顾虑,迟迟没有揭破蒙在真相的那张纸,而后来他是可以毫无顾虑的揭破,却选择不揭破。

  就算金智忠愿意在法庭上指正顾承文又如何,那也不再是萧绎琛认为可以血债血偿的最佳方式,何况金智忠此人油滑,他是绝不可能做这种自掘坟墓的事的。

  办完萧母的丧事,萧绎琛咱们坐在一起闲话家常。”萧绎琛不紧不慢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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