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旧神污染第2/4段
尖锐的话语撕开了柔情的假面,此时对话的已不再是一对旧情人,而是两个国家的君主,两个自加冕之日起就被注入了“神性”的存在。
“我们其实本质是一样的,玛丽,只是我们选择了不同的道路。你改革冗杂的议会,提高平民待遇,以《港口条例》和《航海条例》通过国会立法的方式,将兴建修复和维护港口的工程不容动摇地确定下来,有些人认为你走在毁灭的道路上,坠落君主的高贵,因为平民总是无知又粗野。如果有一日,你与王室无力担负平民的成本,他们绝不可能愿意退回昨日的待遇。而到了那时候,他们不会记得今日还赞颂你的美德,只会以暴力来抗议。”
“我知道,奥丁。我为他们的幸福与安全而所采取的一切行为,都有可能成为来日暴动中他们用来绞死我的绳索。但是,奥丁,你认为根源的过错,在于他们吗?”
“事实上,无知、贫穷、粗野、卑劣……这些罪孽,不是他们的,是我的。”女王的声音轻柔缓慢。“我是这个国家的君主,他们将权力交到我的手中,我便该为他们担起责任。无知也好贫穷也好,我都该竭尽全力地去改变,又怎能因改变背后的风险而止步不前?”
“君主与人民的关系,更像是契约。人民将统治国家的权力交给君主,君主便该履行起使国家稳定繁荣的责任。”
“玛丽,或许你是对的。但人不可能背叛自己的欲望和野心,背叛了欲望和野心的人,没有活在世上的价值啊,这个世界不会给老人留太多时间。”奥丁轻声说:“这么多年过去,我一直在寻找通往世界王座的道路,自我母亲死后,对权势和力量的渴望就渗透在我的血脉里,只要回报足够大,可以支付任何代价!我是帝国的皇帝,而非帝国的奴隶,角逐的时代已经到来,向前一千年,向后一千年,再不会有这样的时刻,靠温情是得不到世界的王座,那东西太奢侈,只有咬碎了牙齿去夺取。”
“虽然我厌恶银月教廷,也不信奉教义,但有一点我认为他们说得没错:自君主受膏起,他便不再是凡人了,而是被赋予了神性的化身。乃至君主已经不属于‘人’而是神学意义上的‘半神’,神看人是看一群取悦祂的洁白羊羔。”
“可神都已经死了。牺牲那么多人命,只为在王座上坐个几年,并且随时准备着剿灭大陆的叛乱,代价是否太大了呢?你娶了两任妻子,但你并不爱她们;你有六个孩子,但你对他们也毫无感情;你从不在宴会上喝酒,因为担忧毒杀,但其实你喜欢醇酒……为了王座你费尽心机,但你的六个儿女有接班人资质吗?”
“那是我的欲望,不是他们的,我打造的王座还要在意儿女们坐得舒不舒服吗?不舒服就只有去死,或者换一个能坐得舒服的人上去。”
“你这么说难道是有接班的人选了?”
“接班人倒不至于,但有个孩子的眼神我很喜欢。”
“哦,什么样的眼神?”
“贪婪而且野心勃勃。下定决心时那眼神坚硬得好似能掐住命运之神的喉咙逼祂修改未来。”
“是吗?真是令人期待。”玛丽女王轻笑了一声。
他们之间陷入了两相适宜的沉默,像是终于无话可说,又像是终于把话说尽了。世界空灵,沙沙的雨声和扑面而来的桂香都那么清晰,奥丁看着仪式物表面的纹路渐渐变得模糊,那是力量耗尽的征兆,他淡淡地说:“下次再见面就是敌人了,难道不说点温情脉脉的告别词么?”
玛丽女王那边响起了丝绸的摩擦声,似乎女王离开座位走到了窗边,雨声越发清晰,在这无穷无尽的雨里,她平静的声音传来:“奥,你知道,温情脉脉只属于我们的十六岁。那时真是年轻啊,年轻的以为自己永远不会老似的,任意妄为,胆大包天,做了不少荒唐可笑的事情,总觉得还有无穷无尽的时间可以挥霍,明天再睁开眼睛,就又是新的一天,充满乐趣,兴致盎然。从来不肯在某个地方太久的停留,总是想要离去,一直一直往前,在哪里死去,就在哪里停下。这样就够了。”
“可惜,人都是会老的,没有人能一直年轻,我们变得面目全非了。现在,对我说声再见吧,对过去的我们说声再见。”
奥丁沉默片刻,放缓了声调,就好像他还是那个孤独的王储:“再见,玛利亚,布列塔尼亚的金发公主。”
&emsp任何代价!我是帝国的皇帝,而非帝国的奴隶,角逐的时代已经到来,向前一千年,向后一千年,再不会有这样的时刻,靠温情是得不到世界的王座,那东西太奢侈,只有咬碎了牙齿去夺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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