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鸿曲第4/4段
也许,这辈子,最受不了女人哭的毛病是改不了了。
福生脸庞上的肌肉抽搐,随即他松开抓着女子的手,像一头炸了毛的猫,他怒吼着,在舞台上大喊大。
“白浅!你要打就打,整这么多虚的干什么?你给我出来!”
随着他的狂怒,整栋楼悬吊着的画册都在轻微颤动。
而位于他身后,那个面色戚戚的女子,一只手撑起衣袖,而另一只苍白到近乎透明的手掌伸向前方。
她似乎在拥抱一个看不见的存在,继而面颊上的珠丝飘摇,她絮絮道“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
词曲一字一顿,像极了一个人在吃力的写着一个又一个文字时的煎熬。
不同于以往,这次福生看见了一颗老槐树,看见了院子那头盛放的花儿,看见了大树底下,望着花儿飘落满身戚戚的她。
“花落人亡两不知,他年葬奴知是谁?”
深吸了口气,福生转身再次面对她时,眉眼里已经多了一些复杂。
他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让自己冷漠的像是一个疯子。
而与此同时,捏住对方脖子的手上,一滴又一滴晶莹的泪花,像是毒药,钻进他的皮肤,透进骨髓深处,顺着奔流不息的血液,流淌进他荒唐的心肺中。
白浅没有出现,而这座楼阁,似乎就像是她的城堡,在一份又一份收藏里,白浅曾经的情绪也都一一涌上了福生的心头。
这只怪物,曾在福生最疯狂的时候出现,哪怕去了地府,面对着阴帅的威胁,福生也不会觉得比同为自己的他更让人来的可怕。
可,偏偏聚集满福生负面情绪的家伙,竟然会被这种人类堆砌起来的虚假情感所蒙蔽。
“一剑…”
做着深呼吸的福生,一点一点试图聚集起内心的杀戮欲望。
可看着面前的少女,他竟然提不起任何歹毒的心思。
女子面含泪光,似乎要将所有的委屈都顺着脸颊上的水洼,一起流淌进他的心中。
周围的光打在他的身上,一点一滴同化着他,很快,这座舞台也会将他容纳,作为一部完整的戏曲中的一部分,永远存在于这里。
从始至终,坐在观众席上的白浅都一直冷眼旁观着。
作为妖族之后,她早已跨越了仙凡之别,实力上位于妖帅一阶,相应的,属于她独有的天赋神通,其名为惊鸿曲。
这是一种奇特的能力,它能将虚幻投射到现实之中,当被选中的人物与故事的契合度越高时,那么同化的几率就会增加。
白浅有考虑过,挑选杀伐一类的故事让福生入戏,但这也会给她带来一个隐患,即,她不确定,在沉浸于杀戮欲望里的张福生,自己是否真的能完全掌控。
既然,存在着危险,那么白浅便考虑用一种更为柔和的办法,她拥有的海量故事集,每一次尝试都会让她对目标的性格判断的更为准确。
令她意外的是,这次和福生匹配到的,竟然会是那本《石头记》。
当然,她这段时间在搜索有关张福生的线索,一方面确实对他的故事感兴趣,而另一方面,白浅也想知道,什么样的故事能够收服这样一位堪称传奇的家伙。
当舞台上一点点星光亮起,这预示着双方即将完成谢幕。
一切并未结束,至少在白浅看来,被彻底转化的福生将被她单独拎出来,无论是丢进地府接受一轮十八层地狱,还是单单为了给好友复仇,她都觉得比让这家伙永生永世成为戏曲里的一部分要来的痛快的多。
随着荧幕上的双人搂在一起,很快,将在男主的自杀中故事被划上句号。
然而,白浅等待着却迟迟不见下一幕。
舞台上,拥抱着女子的福生在她耳边重复着“我这辈子再也不会离开了。”
女子脸上的表情一遍一遍的表露出幸福的模样,时间好像一条被人不断拖动着的轨迹,在这之间的一小段空白里不断循环。
而就在福生又说了一遍台词之后,他的手掌从女子的腹部穿过。
舞台上,所有配角的目光都汇聚了过去。
那些呆愣的,仿佛一瞬间脱离了故事走向而变得痴傻以至于像是木偶般保持着动作站在原地,诡异的让人感觉到头皮发麻。
福生拥抱着她,脸上的表情并不假。他将手从对方身体里拿出,脸上依旧深情款款。
随着他深呼吸后,一声“一心”
周围起了一场风暴。
位于风暴之眼的核心位置,张福生牵着那逐渐开始支离破碎的女子的手,注视着她毫无痛苦,却在不断消逝着的身体。
他喃喃自语道“一切都是假的,你不存在,我不存在,一切都是被编造的假话。我们的爱可以被人涂抹,我们的家人朋友也都能被肆意修改,那么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那些创造我们的是真吗?还是说,从始至终,所有存在着的其实都是虚假的。没有什么是真的,也没有什么是假的。”
说着,他抬头望了眼天空,最终怒吼道“我就是要一个真实存在过的证明,你越是不肯给我,那么我越是要去抢!”
他的情绪,点燃了所有挂着的摊子。
在这座陌生的宫殿内,还没有谁敢这样漠视甚至可以说是挑衅拥有者的权威。
哪怕是在另一层纬度上,白浅也被这气势给吓了一跳。
“好,你既然不想安安静静的死,那本宫就成全你。”
随即,一张张来自地狱深处最恐怖的童话纷纷坠落。
那些由恶心扭曲的血肉拼接而成的世界,很快占据满所有目能直视的地方。
站在裂开成一道道缝隙的幽暗大地上,福生满脸微笑的从尸山血海里捡起了那把属于他的子衿剑。
“这就对了嘛。”
福生咧开的嘴角里,似乎有一个恶魔在低哑呻吟。他在为这场期待已久的盛宴,感觉到欢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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