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约翰、米娅的保姆分歧第1/2段
这是约翰第一次得知当保姆也能申请绿卡。第一次!绿卡,绿卡,朝思暮想申请绿卡,这副担子落在约翰一个人身上,绿卡,简直像催命符似地把约翰往死路上赶,我为它几乎天天寝食不宁。
约翰能做什么呢?把实验做好,把论文写好,把学位拿到手。这些我都做到了。没有绿卡,一切都变得不真实。银行账户,汽车,家具,好像在等待拍卖似的,随时要把我们一脚踢开。我们不敢买房子,不敢生孩子,不敢设计未来,不敢回国探亲,不像有的人黑了身份,干脆破罐子破摔,知道自己所处的位置和生存空间,倒也踏实。我们是上不着天,下不着地,一条命被挂在空中。希望如一个伪装的善人,天天引诱我们,让我们为之付出再付出,失败再失败,最后把我们折磨得筋疲力尽,只差没有倒毙在地。
对于通过当保姆申请绿卡,约翰将信将疑。米娅坐在旁边,像一个虔诚的信徒那样沉浸在希望的光辉之中,脸上的愁云一扫而尽。米娅坐立不安,好像得了多动症一样,口里滔滔不绝。我一动不动,透过车窗玻璃,目光落在前方的一栋很简朴的小房子上,灰瓦白墙,深棕色的窗框和大门,心里感到一阵凄楚,觉得自己是个名副其实的无家可归的流浪汉。
唉,怎么能让她,一个大孩子似的女人来挑这副担子?即使真的有绿卡,对于丈夫和一个有博士学位的专业人员,又意味着什么?想到这里,我的眼睛潮湿了。
听我说呀,约翰,你把音乐关了。米娅推了推我的肩膀,我才如梦初醒。
约翰放下了车闸,启动了车轮。心里想,哪怕骗一下自己,也是值得的。我把音乐关了。
约翰朝她看了一眼,那张小脸堆满笑容。小杏核眼眯成一条线,嘴巴开着,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笑容让她的鼻子都缩短了。身上,绿卡,简直像催命符似地把我往死路上赶,我为它几乎天天寝食不宁。
约翰听到夏华对太太说,葛莱西雅到中国去领养了一个女婴,正登报寻找中国保姆呢!你知道葛莱西雅是谁吗?她啰里啰嗦地说很多美国人的事情,这家那家,太太丈夫,一连串的外国名字,从来没有听说过,听得我莫名莫名其妙,越听越不明白。oK,oK。我在心里说,多么不得要领。婆婆妈妈的,我没有兴趣。但是,我没有说出来。
听到后来,除了她笑盈盈的声音,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车到家了,她还没有说完。约翰只知道夏华是米娅打扫卫生的那间房主。
为什么要去中国领养孩子呢?约翰随口问了一声。待会儿告诉你!她从车里出来,一边大声地说着,一边箭一般地向屋里奔跑,手中的报纸在风中呼呼作响。米娅说报纸是无意中在公车上发现的,是别人看完了以后扔下的。那个乘客原来坐在她的旁边。她也是无意地抽出其中的一张看着玩。竟然看到一条广告,正巧是找保姆的,要受过教育的中国保姆,愿意办绿卡身份。
约翰,这是天意啊!米娅有点得意忘形。上帝让夏华把消息送给我们,让陌生人把报纸留在车上,让我看广告上办身份的消息!等她进了屋,刚才车里的那些话好像唱片似地重新放了一遍。约翰有点明白了。她的意思是说,夏华说葛莱西雅找保姆的时候,并没有提及绿卡。米娅是在广告中发现的。
约翰马上以冷静的头脑盘算了一下,招聘保姆的人家可能很多,包括葛莱西雅,但是,不一定愿意帮助申办绿卡。帮助申办绿卡的只有这一家。我进屋的时候,米娅已经在拨电话了。
她站着打电话。电话就挂在厨房窗口的旁边,黄昏的霞光把她的脸照得又红又亮。
我拉了张椅子给她,米娅居然没有察觉。约翰在她旁边坐下,她仍旧站着。我记得清清楚楚,她的笑容是如何在一次一次地拨号失败中悄悄地淡化,我眼看着焦虑慢慢地爬上她的眉梢,然后拉开了她五官的距离。最后,米娅把电话挂了,身体靠着墙壁,缓缓地下沉,她没有坐在我给她的椅子上。身体着地的时候,她双手蒙着脸,无声地抽泣起来。不,正巧是找保姆的,要受过教育的中国保姆,愿意办绿卡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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