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算命老人的谶语第4/4段
陈正南笑道:“钟叔叔过奖,小侄献丑了。”
钟仁轩道:“何公子不去考个功名,真是委屈了这才情啊。”
陈正南道:“惭愧,惭愧。”
炊烟四起之时,欣赏着这漫天飞雪,恍若仙子故里的洁净冰雪尘世,两人往钟家走去。其时,路上那雪下得又大了起来。
陈正南不禁说道:“几年没见这么大的雪了,真漂亮。”
钟仁轩说:“这是一场好雪啊,瑞雪兆丰年,明年的麦子收成一定好!又是一个丰收年。”
两人进了院子,走向正房,只见堂屋门口站着一位比钟仁轩年长几岁的男子,那人蓄着黄黑的胡子,目光正直直地看着走过来的陈正南。
钟仁轩走上前说道:“这位是我族兄四哥仁浩,他也是本村的里正。四哥,这位便是路过此地的小何。”
陈正南连忙躬身施礼:“伯父,晚辈有礼了。”
钟仁浩拱了手还礼,说道:“小何果然一表人才。请!”
钟仁轩招呼两人进屋,八仙桌上已经摆满了酒菜,桌中间放着热气腾腾的铜火锅,炭火正红,火锅已经烧开,冒着热气,堂屋内两侧各放了一只炭火盆,室内格外暖和。
这时,丫鬟端了热水拿了新的手巾进来,请三人净手入席。陈正南是客人,但他谦让坚持,最后还是钟仁浩兄弟先后净了手,三人分才宾主入座。
晚宴中,钟仁轩的妻子和香兰没有出席,只有那丫鬟和婆子不时过来上菜添汤,招呼着侍候席面。
面对这热情的场面,陈正南此时已没了拘束,也放下了防备之心。
三人喝着酒,聊天,谈论雨雪天气,说到了刚才在外面游逛,钟仁轩自然就谈到了陈正南才做的新诗,重新呤了一遍,钟仁浩听罢,不禁站起来击掌叫好,之后更是逐句点评,连连夸赞陈正南,酒便喝的更是畅快,席间甚是融洽,三人很快都有了酒意。
这时,只见钟仁浩与钟仁轩敬酒时,微微点头示意,两人举杯互敬。
片刻后,那丫鬟出去了不久,又从外面进来,俯身靠近钟仁轩说:“老爷,外面有孙家集的人来见您,说是有事要和你谈。”
钟仁轩站了起来道:“我先失陪,你们二位慢用。说完。”他说完便随丫鬟一同走了出去。
钟仁浩和陈正南又喝了一杯酒,很随和地问道:“不知何公子可曾婚配否?”
陈正南道:“伯父,晚辈还不曾婚配。”
钟仁浩向他靠近了些,说道:“眼下有一门良缘,我想说与你,不知何公子可有意否?”
陈正南说:“伯父,晚生家境很是一般,现在又在有事的旅程上,怎敢--?”
钟仁浩道:“这个自然不是个事,若你有意,待你南去回来之时,我们再谋划这个事情,这样说来,你意下如何?”
陈正南有些迟疑。他知道今生再也没有回家的可能,父母此前曾给自己订下一门婚事,那女孩叫李红娟,早已成了空谈。眼下自己如此光景,居然有陌生人要给自己做媒,吃惊之余,他又担心自己害了人家,故不知如何回答。
正犹豫间,钟仁浩又说:“这样,我先说与你听,如果你有不中意或是不便之处,就当我没说罢了,待雪停了,路好之时你再走你的路就是。”
见他把话说到这个地步,陈正南只得说道:“如此,多谢伯父了,愿闻其详。”
钟仁浩饮完面前的杯中酒,陈正南端起酒壶为其斟满。
只听钟仁浩说道:“我要给你说的这门亲事,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是我这家门弟弟仁轩的独女香兰,想必你一定已经见过了。”
陈正南闻听此言,不禁一愣,之后又不由得心头暗喜。
他对香兰的印象从第一次见到就很好,作为青春年龄的男子,本能的他自是喜欢清丽可人的女孩,但因自己的处境凶险,家境艰难,自然丝毫不敢有非分之想。
但现在这一桩天大的好事摆在自己面前,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知公子意下如何。”钟仁浩端起酒杯笑盈盈地看着他,问道。
陈正南道:“伯父,晚辈对香兰姑娘的印象很好,她自然是一等一的人才。只是晚辈的情况--实在是不敢高攀啊。”
钟仁浩微微一笑:“何公子,我们家中的情况你可能有所不知,且容我慢慢说给你听。”
当下,钟仁浩便将宗仁轩连失两子之后,无比悲痛,现今想招一个上门女婿,将继承钟家的家产,奉养他们老夫妇晚年一事的想法和盘托出。
临了,他还不忘说道:“我仁轩弟弟家境殷实,是村里数一数二的人家,只要能成了这门亲事,这钟家万贯家业将来自然都是你们小夫妻的。”
听到这里,陈正南心头怦然而动,他想到自己犯了人命大案,一路艰难逃亡,每天上路都是提心吊胆,担心害怕,如今能有这么个一生一世的落脚安身之处,那岂不是最好的结果?
然而,一想到自己身上的凶险,他又生怕连累这一家善良人家,这样他又迟疑起来,只得低声说:“婚姻这等大事,晚辈不敢轻言;再者,我眼下还有事在身,人在旅途,实在不敢立刻就应承决定这件事情。请伯父容晚辈见了家中伯父、老叔之后,商量一下,得到长辈首肯之后,再回来此地与你再谈可好。”
陈正南心道自己撒了谎,眼下还得将这谎圆上,毕竟自己还要继续按那卦摊的老人的话继续南行。
钟仁浩满意地点点头:“如此甚好,也是理所应当,你虽然没了父母,有伯父、老叔在那也是一样,自当请教他们,这事当然要有长辈首肯。”
他说着,见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不禁暗喜,端起了杯子,频频与陈正南对饮。
不久,钟仁轩从外面回来,坐下把盏劝酒,丫鬟又进来加了菜,给火锅加些木炭。
钟仁轩见钟仁浩面上有得意之色,便知道事情已经有眉目,更加开心,三人推杯换盏,酒喝得甚是热闹,陈正南被劝得只喝到小醉,饭也没有吃,最后被人扶着送回卧房,倒下便睡。
雪又下了两日,才渐渐住了。
陈正南要动身上路往南去,钟家以雪后路滑,路面冻结,马蹄容易滑倒受伤为由,反复留他住下,待到路面平顺再行。
数日里,每天中午或晚间,那钟仁浩总会过来一趟,三人自然是痛饮一场。
自那日之后,香兰便不再过来与陈正南一同吃饭,她的父母招待陈正南更是热情周到,热汤热菜,问寒问暖,格外亲热。
一日晚间,陈正南饭后看了会《绘图鲁班经》,外面忽然有人敲门,他忙起身道:“请进。”
门开了,钟家的丫鬟从外面走进屋,进屋前还向后面看了一眼,进屋后慌忙地关了门。
“有什么事吗?”陈正南问。
“何公子,”丫鬟涨红了脸,她说着取出一只香囊递给他说:“我们小姐让我替她送给你的。”
“这个,多谢了。”陈正南接过香囊,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丫鬟又说:“我们小姐让我告诉你,她父母的意思她已经知道了。她说公子走后,她会等你三年,只盼你尽快地回来此地。”
陈正南点点头:“请你告诉小姐,我知道了,深谢小姐美意。”
丫鬟“嗯”了一声,回身开门,忽然又站住,回头说:“我们小姐还说,请你一路多加小心,路上须得照顾好自己,这个我差点忘了说。”
陈正南忙道:“知道了,也请你替我多多谢你家小姐,就说我也请她多多珍重。”
丫鬟走后,陈正南手里拿着香囊,恍然出神。多好的女孩啊,我要是没撒谎该多好,那样就能直接留下来了,哪里还要在这快过年的大雪天上路奔波。
然而,和人家说实话也是断不可能的,说不定早让钟家的人给扭送官府了,此刻正戴着大枷锁关在大牢里等死。
又过了两日,路上的雪化尽了,连日天晴。
这日晚上,陈正南向钟氏夫妻请辞,他夫妻二人也不便挽留,只得应允。
走前,陈正南特意提出想带了那本《绘图鲁班经》,以便旅途上可以细看。
钟仁轩自是满口应允,说那是他祖父少年时代为造农具所购,自己全无兴趣,随便拿去。
晚上睡前,陈正南将那书与香兰送的荷包一并仔细包好,放才睡了,他想到要留一件纪念品给香兰,可是手边实在没有应手之物,也就罢了。
次日吃了早饭,钟仁轩夫妻将他们送出院门,反复叮嘱他一路小心。
香兰母亲做了一些甜点、干粮给他在路上吃,整整包了一个大包袱,另外又送了他五两银子盘缠。
陈正南再次向夫妻二人表示了感谢,最后恋恋不舍上马而去。
上大路时,他回首望去,只见钟仁轩夫妻还站在门前远远看着他,这时,香兰也从院里走出来,靠在院墙上望着他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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