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兵营怪事第2/4段
兵们回到营房,早把这事丢脑后了。过了几天平静日子,忽然横生枝节。
那是一天深夜,当事几个后勤兵睡熟了。这时,仿佛从地缝里飘来的,一阵阵幽幽铜铃声袅袅进入大家梦里。亦真亦幻。大家相继惊醒。妈的!谁家死他先人这个钟点作法超度?!
有人披衣服起来去问哨兵,哨兵侧耳听半天,“老兄,白天累乏得厉害吧!哪有啥子铃铛响?”这位闭眼皱眉也听一番,真的没啥声。嗬!算了,敢情真他娘做梦呢!于是转返接着睡。可似乎刚刚睡稳,铃铛声儿又起来了。这下有人恼了,冲出营门找寻。可四下黑酽酽的,连一丝灯火也看不着,上哪找去!
这铃声持续了好些日子,还是每每夜半生发扰人清梦。奇怪的是,它好像专和这几个兵过不去,别人有时相距咫尺却听不到。几个兵越来越暴躁。每晚睡不好,白天眼睛血红血红的。打心底想把这个每晚摇铃铛的家伙揪找到。
因为妆了这么个幌子,几个人上街也没个好心情。这天正走着,迎面碰上了那天挨打的道士。双方谁也没搭理谁,交错走过。可不经意一撇,明明见道士眼睛里是种大惑不解的目光。
这天晚上大家却没有听到那铃铛声,足足补了一觉。
刚换过早班岗,兵们还在吃饭,就见一辆地方警务车驶进了院子,下来几个黑皮狗(当兵的对地方警察的蔑称),径直走向值班军官办公处。后来传出消息,说昨晚夜巡的治安警当场逮住个食人肉的凶犯。鉴于案情重大,欲揪其同伙,地方来请求驻军协助侦案。
于是,爷爷奉命拉了一卡车的兵来到犯人看押处执行外围警戒。某次偶然看见了那家伙,正被拖去指证窝藏。大伙吃了一惊,这不正是那个道士吗!更有兵直指着对爷爷说,那天他站岗,这个老道还过来打听几个后勤兵情况哩。
原来那天晚上,这道士不知从哪弄来个小孩子,在一个僻巷里找了棵矮树,绑吊起来,封住嘴,用刀细细剖剐......办案警察掩饰不住厌恶,说这家伙残忍至极,孩子俩腿绑坠了个大铜秤砣,头皮子被沿顶剥开,用木楔子撑着。眼睛被生生剜了出来,嘴被刀子豁了个口子快到脖子根儿了。逮他时,正拿刀划开孩子肚子往外掏内脏......
如此恶行,人神共愤。审讯手段自然残酷至极。可这家伙磔磔争辩,说什么杀害童子是为了精进自家茅山道法,好复仇。虽然几年来是杀过几个孩子,可自己根本就不曾吃过他们的肉——管你啥啥这道法那道法,一个字,死!
道士很快被枭首示众。那颗脑袋装竹篮子里挂高杆上多少日子,风薅雨挠最后只剩下白森森一具头骨,人们路过仍不解恨,吐痰够不着,抓吧干粪冲着扬......
听这个故事好多年,我总搞不明白这个谜案最终该归于哪类究竟。直到一次偶然,我在一位工作在档案部门的同学那里见到一篇论文,才恍然大悟。那文章标题为“中国历史上唯一归入官方档案的鬼杀案”(三句不离本行)。案例和爷爷讲过的故事情状竟惊人相似,也讲一个道士和人生隙,作法报复,不料事败。从而牵出所谓茅山道法修炼细节——竟是采生魂,养怨魄,遣厉鬼的手段。让人读来毛骨悚然。
大致讲一下吧,细处我也记不清了。所谓这几个过程竟是要先拘棝六七岁孩子的魂魄(太大不好驾驭、太小力量薄弱不堪使令),前提是弄死他们,手段越残忍越好,最好让他们流尽最后一滴血的同时才断气。这样,他们的魂魄怨气最重,将来可发挥最大用处。接着运用一些所谓秘法、手段将采来的生魂“养起来”。一旦有了不可告人的欲求,再将它们放出来,作法遣之,帮自家实践罪最。——具体操作细节早忘了。那论文内容网上也查不到。不过近年来一件网上炒的沸沸扬扬的什么哪哪“红衣男孩儿事件”,有大侠做过细致分析,认为和茅山道术拘采生魂有关。感兴趣的可以去搜搜。
据此,我猜想当年那几个兵听到的诡异铃声肯定是那个作死道士遣鬼作法时的手段。只因为兵营戾气过重,道士遣去的助恶生魂没起到作用。故而道士决定再采更怨的生魂。手段不密,事泄遭殃。这也算是天报吧!
说到这里我又想起了那篇论文。上面说那案子(大致发生于元顺帝至顺三年)本身其实无奇,只是经过当时和后世三大文人关注、记述,才得以存世。——我不想看那文篇注述得如何精彩,也懒得再对凶徒作第一万零一次的谴责。我只记住了几个可怜孩子的名姓:曾二驴、贺四妮、胡春乔......
#6.旧兵营里发生过的奇事(6)
光说害人的事了,这次说个救人的。
事情发生在日本鬼子刚投降那会儿,地点在武汉。一次,国军杜聿明部下属一支联络队进驻大武汉,座地休整待命。
这支队伍说白了就是“捞油队”。直属国防部,多由国军嫡系部队抽调军官组成,专程为了向各个城市接收部队打秋风而来。爷爷作为技术好的汽车兵骨干,被抽调来为这支部队的主官开车。
有一天,他们突然接到报告,说江上发现一艘船,满载银元和黄金,被军统的人截住了。可压货人亮出了国防部的牌子,双方一时争执不下,发生了武装对峙。警备司令部的人请求他们前去澄清原委。
主官没敢怠慢,立码组织了几个人乘船赶过去。
这时刚刚进入农历八月,大江上游几十个县接连几天大雨,长江、汉江白浪翻滚。两个大“锁头”——龟山、蛇山一时也被雨雾笼罩。出了码头,这几个军官乘的船在江面上就像一片秋叶。老远岸上的人看到都替他们心惊,船上的人更是越发害怕起来。
等出来江口,风竟大了起来。一堆堆雪片样浪头卷着船前进。一时间桨、舵都不管用了,只能随波逐流。眼见前方湍流搓出的巨大漩涡,水声竟如牛吼。一船人全崩溃了,不由自主扶着船帮绝望地哭叫起来,呼爹唤妈,好不凄惨......
单说家里这边,派出去了人久不见往回传讯,又听闻江上涨了洪水,主官再也坐不住了,急忙联络水上保安部门,紧急派两艘大的快艇循迹找寻。可快艇出港没多远就被浪头打得七歪八扭,只好调头回来了。主官急得直搓手,大叫这下完了。
那几个人一去七八天。等风歇雨驻,江上洪水泄去,人们再去找寻,百多里江面滩头都没他们的踪影,尸身两不见。显然殉职了。大家心情沉重,开始为几个人起述事迹报告,并着手准备追悼。
正当大家一片忙活时,那几个人竟泥头水脸地回来了。大伙儿猛一见吓一跳,以为见到鬼了。等定定神仔细询问,那几个人的回答竟让大家全都惊呆了——真有这样的奇事?!
原来,那天在江上,几个人都觉得死是定了,鬼哭神嚎的有人开始踉踉跄跄跪倒船仓磕头求神。眼见一个巨大漩涡就在眼前,突然有眼尖的大叫一声:“有救了嘿!快看——龟蛇二仙来救我们了呵!”——就在船头不远,水波里一只磨盘大乌龟时隐时出。这不算稀奇,奇的是一条碧绿色的蛇,大概五六尺长,稳稳盘据在龟背上,冲着一船行将沉沦的人们吐着芯子。——就好像被抚平过的一样,乌龟游过处竟起不来多大波浪,形成一条相对平稳水路。船循着这条水路,跟了龟蛇绕来绕去,最后竟进了一处洄水沙湾。船被隐没水下的石头卡住不动了,一船人长出一口气,庆幸这船再不会倾覆了。
大家惊魂甫定,这才想起那只给他们领航的大龟和那条盘于龟背的蛇。可放眼一片白花花浪头,哪里还瞧得到啊。
#7.旧兵营里发生过的奇事(7)
这回的故事主人公是个军官,职位还不算低,副师长。发生地是苏州。
爷爷曾经的一位同袍,七七事变前调到了比邻驻防师师部,专为几个副官长开车。某天,爷爷几个在姑苏城里闲逛,偶然在街边遇见了他。伙伴重逢,嘘寒问暖一番,大伙儿接着扯问,咋在这立着?
那位伙计挠头无奈:“嗨!陪了副师长听戏(其实是苏州评弹)。”“哦?”大家感到惊奇。觉得周遭驻防的部队大部来自徽北,还有些是陕南的兵。大家爱的无非是欣赏几段曲腔宛美的黄梅调儿、再不济扯吼几嗓子秦腔,更还有苦咧咧摆嚎几段儿河南梆子的。苏州戏(评弹),还有本地也有的唱的沪剧直至越剧、粤调儿等等在这些兵们听来,呢哝温软,像团棉花,又听不大懂,听着简直是受罪。“可不么,要不我咋出来上这儿立着。嘿嘿。”那兵说。
过了几天,爷爷又在同样地点遇上了他。“哈哈!你们长官犯了戏瘾啦!”“呵呵,显点儿。”“他哪里人?”“和我一样,安徽的。”“爱听苏州戏?”“哪呀!”那伙计又开始使劲挠头——“我见他拧眉毛忽闪眼睛的,显是听着不耐烦。”“呵呵,何苦受罪来哉!”“可不是啥哈!”
爷爷当时和他挥手作别,再见面却是大半年以后了。
那天甫一照面,没来及寒暄,那位伙计就把爷爷拉过来低了声嗓:“老兄,你信不信,世上竟然有这么奇的事哩!“咋?”那兵娓娓道来......
——
原来,兵陪了看戏的那位副师长,大半年以前就开始被一个梦困扰。在梦里,自己过世不到一年的小叔强拉自己去看戏。并且这样内容的梦一做就是很长时间,反反复复。梦里小叔只讲一句话:看看、看看,仔细看看。
副师长很纳闷儿,自己小叔虽然年纪不大(比自己还小一岁)就死了,可他不是横死,是病了很长时间才殁的。他人很善良,小婶对他照顾也很周全,不可能是有人害了他,冤魂托梦来的。
可纳闷归纳闷,这梦还是时不时趁夜寐撞入脑海。副师长急了,决定就近找出戏,到底要鉴看鉴看里面有啥端巧。
离着驻地最近只有家唱评弹的,只好先去那看看。
看了大几十出,颇耐性子。头都听得大大的,也没理出个头绪。茶水倒灌了不知多少碗。差点弄出个前列腺炎。我们这位官长最后坐不住了。决定听完最末一折,就让那该死的梦见鬼去。他上过几天洋学的,知道梦这东西有时啥也不意味着,昼有所思罢了。
就在踏出馆子的那一刻,他瞥了几眼门边的“梗概”(评弹曲目内容简介,可能为了方便一些北方来的听不懂吴越方言的人们设置的),其中有段《孙四娘杀夫》,是改编自旧话本《袍公案》里的某段章节。这段内容他大略知道,鼓吹的是封建社会妇道名节啥的。讲一个妇女与人私通,谋杀了自己丈夫,最后事败,身受剐刑的事。其中有段描绘特别阴惨:该妇女为了掩人耳目,用一根细长铜钉楔入其夫头顶,致其身死,后细细挽起其发髻殓殡,以致阴谋竟许久没被人们觉察。
副师长皱皱眉,舒口气,心里不喜不悲,理理情绪也没啥别的感觉,于是扭身走了。
不久,老家有人捎信来,说副师长的老父快不行了,让他即刻回家或可睹大人聿明部下属一支联络队进驻大武汉,座地休整待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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