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写第3/4段
锅灰刮干净了,还要洗锅的里面,一日三餐要炒菜的那口锅结了厚厚的硬油垢,只轻轻地擦,是洗不下来的,必须用锅铲狠狠地像刨木头那样把它刨下来,平日里只烧开水的那口锅没沾油倒是好洗得多。煮猪食的那口锅最大,盛量接近那口小锅的两倍,可以用来炖大块的肉。
平日里煮猪食烧的都是大块的柴火,锅底结的锅灰刮下来能做几方地的肥料。毕竟是平日里煮猪食用的,现在要拿来煮饭菜给客人吃,锅里婧婶自是洗得特别认真费力,洗了五六遍,擦了五六遍,直擦得整口锅像刚出厂那般光滑锃亮,不留下一抹猪食垢,不泛一丝丝的猪食味。
锅刷好了,鱼肉难熟的菜及早得下锅闷着,其它的菜也抓紧地办着,厨房和角屋大灶都成了大厨和几个姨婶的战场。
来的婆婶、姨嫂有的带了孩子来,几岁的孩子,穿梭在人群中,这里跑那里,众多大人群里,他们玩得并不放肆无礼,毕竟是丧事,跑的不大声笑,赶的也不大声叫。这些婆婶、姨嫂,都走廊上靠墙顺边搬椅子或长凳坐着,又或里房外房围床沿坐着,孩子小的就放在大腿上抱着,身边看照,孩子大的就任他玩去,不打架,没生出事来便是了。
婆婶、姨嫂们说话最过热闹,七里长八里短,谁家的孩子多大了,上几年级了,谁家的儿子找了什么样的媳妇了,谁家的女儿嫁哪里去了,自个身体近来都犯什么毛病了,是腿脚不好了,还是吃东西进不下了,肩膀脖子哪里疼得睡不着觉了,谁家老头子又不顺着自个心只管喝酒打牌去了,谁家孙子最近又做了什么聪明让人值得一聊的事了,谁家的孙女怎么怎么听话了之类的话,你一嘴,我一舌,聊得屋里屋外、楼上楼下只听大厅里最热闹。
来的叔伯大爷们,大门外早就摆好了七八张中午聚宴的四方桌子,桌子四边都摆着长板凳,来了就围桌子坐着去。有的不多说话,主人家里的端茶来了,就拿着一杯茶一小口一小口的喝去,间歇着从桌上抓一把瓜子或花生在嘴里嗑嘣,歇着等饭。有的捧着茶杯站着看围桌的打牌,也别有乐趣。
有两桌的叔伯大爷围着桌子打牌斗地主,桌子四方各坐着一个手里打牌的人,四个人打,其他人围着桌子站着观摩。各方的人站在各方打牌人的背后,四方的人都环着围了起来,各自看着跟前玩家手里的牌,分析桌面上的局势。都咆嚷着自下坐着手里拿牌的人怎么怎么出,先出什么牌,后出什么牌,要还是不要,炸还是不炸。到决胜处各边更是吵嚷得要翻了天,打了几把,见哪个手里拿牌的实在不会打的,手气实在太差的,旁边站着看不下去的愣是要把他赶起来自己上。两处桌子边站的都有十几个,边上各桌子边坐着的人连看打牌的桌子面上的缝儿都没有。
骑摩托车来的人都找了个方便的角落里把摩托车停好,摘了手套眼镜,往屋里去了,先去了八爹房里跟房里看一下,跟房里人都打个招呼,再跟查叔婧婶家里里房、厅里、厨房、外房、楼上的人都过个面,认识的就打个招呼,打问一两句,不认识的也瞧个眼。
屋里转完了就出来,有的就跟桌子坐下,喝茶吃瓜子,跟旁边人聊些话,歇着等饭。有的就左手抓一把瓜子或花生,右手端着一杯茶,看打牌那里热闹,便挪着步子往打牌跟前凑过去了,够着眼睛看牌。
徒步从山下山外走来的,也先到屋里瞧瞧,瞧完了就出来找椅子或长板凳坐着歇歇脚。
他们来了就每张桌子上都放着沏好的一壶茶,茶壶边上摞着只是这会儿主人家里忙得不可开交,该帮忙的事自有他合适妥当的人去帮了,用不着太多人手。
厨房里,角屋里都忙着各样宴菜,煎炒闷炖、蒸煮炸烧,各式变换,厨房里灶台以上水汽蒸腾,迷了天花板。台子上、灶沿上、橱柜里,还有临时靠墙搭的宽长板上都摆满了盆盘碗罐,盛着熟的、半熟的、没熟的好菜,鱼肥肉香。早上听了讯匆匆吃了早饭甚至都顾不上吃早饭,只忙着赶路来的客人们闻着香气,不知隐隐咽了多少口水到胃里,大厅里锣震钵哐,掩过了他们肚子咕咕叫的声音罢了。
去挖葬坑的叔伯几个也都回来了,挖了一上午的葬坑,身上早已汗水淋漓,肚子早就饿空了。婧婶自然知道出力气干活饿得快,就在火砀里架起大铁吊罐煮好了新鲜的肉面,等着他们回来吃。肉面煮得又浓又香,大铁吊罐里煮熟了就熄了火把大铁吊罐取下来,再把肉面都盛到一个大陶钵里,不然就煮成一罐浓浆巴去了。
我妈帮着婧婶替开手,把一钵肉面端到外面一张桌子上,张奶奶双手捧着一摞重新用水洗好再抹干的大菜碗和一大把筷子放桌上,再进去拿了一双大长竹筷子和一个长柄粥勺盛面。
我妈先是用筷子往碗里挑面,面煮得有些浓了,挑起一筷子就断,就用粥勺往碗里盛。给几个叔伯都盛了满满一大碗,叔伯几个各自拿了双筷子找地方吃面去。面烫,左手端着碗,右手挑起一筷子先吹了吹,再一口送进嘴里。有的坐椅凳就桌子上吃,有的站着吃,吃几口小走一两步。
肉面端出来可香了,肉也香,面也香,几个孩子围了过来,我妈是个疼孩子的人,进去抱了一摞小饭碗和几双筷子出来,给孩子们都盛了个大半碗。我妈盛一个给一个,端到他们的小手上,肩高过桌子的叫他们靠桌子站着吃,够不着桌子的叫他们搁长凳上吃。
有个叫齐儿的小孩子,我妈看他小,面又烫,又怕他端不住碗,正巧他奶奶过来了,“来,齐儿,过来,我喂你。待会儿你自己吃不完,剩碗里又要浪费了,便宜趴在那桌子底下的两条狗。”他奶奶接过碗筷,把面放嘴前吹了吹,再送到齐儿嘴里去。
一大钵肉面盛了十来个大菜碗,七八个小碗,也快到中午吃饭的点了,我妈倒是没忘了我,也给我盛了一小碗。我妈心疼我,平时家里过年才能饱福地吃一回肉,今天煮了这么香的肉面,肉又新鲜,就着吃一碗。
我端着一小碗肉面,靠着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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