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缘起执念第4/4段
这天夜里洞波寨迎来了第一场冬雪,大雪足有三四寸厚,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就像一副还没有着色的唐卡画。洞波寨正门外连夜搭建了一个一人多高两丈见方的台子。还没有到中午聚集了很多前来观看行刑的人,绝大多数都是居住在洞波寨的农牧民,也有不少从周边村落赶来凑热闹的人。大家在大门外三个一群五个一伙的小声议论着,不时回头看看通鼎寨墙上高高挂着的正在腐烂的人头和尸体。通鼎头人在不安中一早接到土司府飞鸽传书知道了即将发生的事情,立即召集几个长者商议后派出两名长者和四名壮汉骑着快马赶往刑场为主持收尸。
正午时分,踏着积雪来了几个兵丁,在台子正中放置了一副闪着寒光的大铡刀。过了不久又来了近百名全副武装的兵丁在台子外围站定,寨门上也增加了人手。现场的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前来观望的人都伸长了脖子不断朝寨门张望,不一会儿叶西郎嘉率领十几名死侍和二十几名兵丁押着通鼎主持走出寨门。
叶西郎嘉气定神闲地走上台子,他站在台子上向台下扫视了一下,现场一下子安静下来了。只见他一挥手,几名蒙着脸的死侍将被五花大绑的通鼎主持押了上来。
叶西郎嘉打开手里的红色羊皮卷,大声将几起血案发生的经过,主持密谋行刺的经过都详细地读了一遍。场下不时有人发出惊叹声,也有不少人在轻声哭泣。
叶西郎嘉大声读完罪状,回首问一旁站立的主持:“你可认罪?”
主持面无表情的闭上眼睛点了点头。
叶西郎嘉大声问:“你可有什么话需要交代?”
主持眼前出现了入寺前刻骨铭心的一幕。年老的父亲将自己叫到一处破旧的帐篷里,随后让人推来一个被五花大绑的姑娘,一把扯下灰色的头罩,露出一个充满惊恐的美丽面孔。同样惊恐的还有呆若木鸡尚未入寺为僧的通鼎主持。看着父亲阴冷的目光,他普通一声跪了下来流着泪向父亲哀求道:“阿爸,孩儿知道错了,请您放了她。孩儿从今往后一定对您言听计从。”父亲呵呵一笑,当面用鸡爪似的双手死死掐住他心仪已久的姑娘。他怒上心头拔出腰刀准备扑上去,可被身后几个壮汉死死压在冰冷的泥地上。头人恶狠狠地说道:“这畜牲就是一个下贱的放牛娃,也配得上我通鼎头人的儿子?还有,别像个娘们儿在我面前抹眼泪。”看着眼前美丽的姑娘眼里渐渐没了神采,他十指深深地嵌入泥地里,痛苦地闭上眼睛感觉这世界从此失去了色彩。入寺后不久,他偷偷摸黑回去用肥腻的双手狠命掐住病重的父亲脖子,看着父亲眼里瞳孔逐渐散开变成灰蒙蒙的一片才心满意足地站起身推开窗双手合十长出一口气对着满天的繁星说道:“拉姆,我帮你全家人报仇了,亲爱的,你可以安心前往天堂。此生,我一定每日为你诵经祈福。”
此时,主持眼前浮现出拉姆甜甜的笑容,他怕这倩影消失不肯睁开眼睛再看一眼这喧嚣纷繁的世界。随着叶西郎嘉举起手中红色羊皮卷大喊“行刑”的声音,这一刻他居然看到了久违的色彩,脸上挂着迷人的微笑。
几名死侍在台下传来的一阵阵尖叫声、哭喊声、叫好声中用铡刀毫不费力的将主持的头斩了下来。一名死侍将滚落台上鲜血淋淋的头颅捡起来举过头顶,围着台子走了一圈,然后一松手丢在台上。鲜红的血液从木板缝隙里不断滴落台下,不一会儿映红了一片白雪。
等所有人都走散后,通鼎寨两名白发苍苍的老者,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手持燃着的藏香走上行刑台,将丢弃在一侧的头颅轻轻安放回尸体上,用白布蘸着随身带来的青稞酒小心地擦干净还没有干透的血迹,退后几步双手合十跪下来磕了几个长头。这时洛桑主持也来到台上,盘腿坐在尸体旁,一边口诵经文一边接过一位老者手里缝补帐篷用的针线小心翼翼地将被砍断的颈部缝合上,之后用白布条一层层裹起来,最后用一条十几尺长的白布把尸体裹得严严实实的……
当夕阳开始掉落到西边的山梁后,两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手持藏香默念经文走在前面,几个通鼎寨的杂役紧随其后,一行人在血色的夕阳下渐渐消失在远处的山林里。
一场血腥的闹剧就此收场。
当漆黑的夜里一轮明月升起来时,古老的山寨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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