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病从心来第1/3段
正德十二年的春寒很快就过去了,但对于安陆各个士人家族来说,它仍旧显得如此缓慢。
春寒是底层人一年中最开始的一段休息时间,也是底层人一年中最后的休息时间。
趁着农闲,冬日做过工,缴纳完叫人喘不过气来的税赋,履行过徭役,竹篓子捡过冬笋,与家中老叔烧过柴炭,卖过补贴生机的小物件,杀过年猪,熬过猪油之后,他们才得到了片刻可以喘息的时间。
而就是这么平均分给一年中每一天,连片刻功夫都难以占据的时间,士族认为,太长了。
因为春耕是无论如何,再有天大事,家里死了爹娘,士族祖坟被人刨了也耽误不得的事情。
而农人们更是死命把着土地,可不做工,不可不种地的一群人。
因此没人敢趁着这几天工夫,把他们叫出来做将一些工坊的地挖一挖,一些道路整一整的活计。
这真是可喜可贺的侥幸事情。
这样子的事情,士族们认为,是上天不公平的原因所造成。
所以他们趁着这段焦急等待的时间,顺手将安陆州公孙氏灭掉了。
用了对士人来说最残酷的手段,比如......革除功名。
理由也不必找,公孙家最近几代人都没有出过进士,家中又没有愿意去哪个县城做九品官的举人。而老一辈人又都去世了,把持家族的就是这个以嚣张闻名的公孙勤。
当然,嚣张闻名这个词汇,是铲除他们家的借口之一,罪名罗列了许多。
官告公文如下:今有安陆州为非作歹之徒,残害百姓之家,恶名昭彰,臭名昭着者,公孙勤也,自父兄去世,而彰品行低劣者,未有如此之甚者,嚣张跋扈,其侄与州中为笔录之官,视公器为一家之私用,互相勾结,封上官试听,一时不察,竟令占用民铺,强抢民女,欺老欺幼,又有本家功名傍身,罔顾朝堂法度,私里从商,搜刮民财,掠夺民脂民膏,一月之余,入其家宅之金银,以数牛车计,有其近其家之良善百姓,忍所非忍,忍无可忍,欲报之本州府中,竟被殴杀至于北护城河之滩涂,草菅人命,良心尽丧者,莫过于此也,其同窗之学孙氏,不忿其行,状告于堂下,本知州判处杖责三十,抄没其家,革除功名之罚,除此之外,公孙之姓,十年之内,本州不予院试!特此告之,以昭公正。
呵呵!这件事可笑的地方在于,他们给公孙勤安的每个罪状都是真的,而且人家这么干了得有几十年,甚至几代人......
这件事情的风波对于普通百姓不大,甚至对于原本公孙家的佃户们也不那么大。
无非是头顶上压榨恨不得把油渣榨出油花来的老爷们又换了一茬,然后今年在种子,在农具耕牛这些这些事情松上几分,至于其他,抱歉,地主们永远得是旱涝保收的一小撮人,不然谁寒窗苦读十几年来考功名啊?
春耕的日子来临,因为地契被送到宝衣局手里,朱厚熜又多了需要管理的几百亩地,这需要至少一百人来耕种。
然而一听闻有几百亩地需要人来种,无论是还在山上的,还是在一些已经开办的作坊里做事的,无论是正当年的,还是有些偏老迈的,总共一千多号男人都表示,可以不需要农具,只要给种子,他们能徒手给地扒一遍。
这包括在赵家村里一些人。
赵家村人来到这个地方已经是第五个年头了,有两个原本年纪就不算轻的中老年男人,终于步入了老人这个行列。
而不凑巧的地方在于,这两人自己的嫡亲子孙,都折在刘六刘七的动荡里。
现在,赵家村肉眼可见的已经恢复了气象,去年以及前年都降生了新生儿,有一个白白胖胖的,看起来就是福气相!
粮食富足,山里地也能种,大家伙儿都有打猎的本事傍身,已经实在没有什么好担忧的地方了。
陆斌两辈子人生当中,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心中最后一口心气卸下的人,会以怎样的速度变得苍老。
朱厚熜亦然。
似乎在短短几旬的功夫,他们就变成了一副空壳,一棵没有树心的老树,皱纹变深的同时也近乎于干枯。
而最近一段时间,这两老农恰好又听说了陆斌与朱厚熜手头上有几百亩真正的良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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