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幽情痴鬼第2/2段
当时,众人同在姚安公身旁侍奉。姚安公听着他们的讲述,微微点头,说道:“曾听闻此事,发生在顺治末年。住北室的,似是族祖雷阳公。雷阳公是个老副榜,一生除了钻研八股文外,别无所长。只是他心地朴诚,心怀正念,如那朗朗青天,连狐妖都不敢靠近。由此可知,被妖魅迷惑的,皆是先萌动了邪念。”
先太夫人外家曹氏,有个老妇,她天生异禀,仿若被上苍赋予了特殊的使命,能看见鬼。一日,外祖母回娘家,与老妇闲聊,谈及阴间之事。老妇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仿若从遥远的地府传来:“昨日在某家见到一个鬼,那鬼可谓是痴绝。然其情状可怜,实在是让人看了心脾凄动。那鬼名叫某,生前住在某村,家境也算小康。死时年仅二十七八岁。”
老妇接着说道:“初死百日后,他的妻子因心中害怕,便邀我相伴。我见到他常坐在院中丁香树下,那落寞的身影在风中显得格外孤寂,仿若一片被秋风遗忘的枯叶。有时,他会听到妻子的哭声,那哭声中饱含着思念与痛苦,如同一把锐利的剑,能刺痛灵魂;有时,他会听到儿啼声,那稚嫩的哭声仿佛能穿透他的灵魂,如同一记重锤,敲打着他的心;有时,他又会听到兄嫂与妻子的争吵声,虽因阳气逼迫不能靠近,但他必定侧耳在窗外偷听,那凄惨之色溢于言表,仿若一只受伤的困兽。”
“后来,见媒妁到妻子房里,他惊愕地惊起,张手左右顾盼,眼中满是慌乱与不安,仿若一只受惊的野兔。后闻议婚不成,他稍有喜色,那黯淡的眼眸中似乎又有了一丝光亮,仿若黑暗中闪烁的微弱萤火。既而媒妁再至,在兄嫂与妻子处往来,他便奔走跟随,惶惶然若有所失,仿佛害怕失去什么珍贵的东西,如同一叶在狂风中漂泊的孤舟。”
“送聘之日,他坐于树下,目不转睛地盯着妻子房间,泪如雨下。那泪水,似是对往昔的眷恋,又似是对命运的无奈,如同一串串断了线的珍珠。自此妻子每出入,他辄随其后,眷恋之意更甚。嫁前一夕,妻子整理嫁妆,他又徘徊檐外,或倚柱泣,那泪水顺着柱子缓缓滑落,仿若在诉说着无尽的哀怨;或俯首若有所思,似在回忆往昔的点点滴滴,如同一幅幅破碎的画卷在脑海中浮现。稍闻房内咳嗽声,辄从隙私窥。如此忙碌整夜。我叹息道:‘痴鬼何必如此。’他仿若未闻,沉浸在自己的执念之中。”
“娶亲者入门,秉火前行,他避立墙隅,仍翘首望妇。我偕妇出,回顾见他远远随至娶者家,为门尉所阻,他稽颡哀乞,那模样甚是可怜,乃得入。入则匿墙隅,望妇行礼,凝立如醉。妇入房,他稍稍近窗,其状一如整束奁具时。至灭烛就寝,尚不去。为中癫神所驱,乃狼狈出。时我因受妇嘱托归视儿,他亦随之返,见其直入妇室,凡妇所坐处、眠处,一一视到。俄闻儿索母啼,趋出环绕儿四周,以两手相握,作无可奈何状。俄嫂出,挞儿一掌,他便顿足拊心,遥作切齿状。我见之不忍,乃迳归,不知其后如何也。”
后老妇私下将此事告知那妇人,妇人啮齿自悔。里中有少寡议嫁者,闻是事,以死自誓曰:“吾不忍使亡者作是状。”
世间之人,君子义不负人,不以生死有异;小人无往不负人,亦不以生死有异。常人之情,则人在而情在,人亡而情亡。然苟一念死者之情状,未尝不戚然感也。儒者见谄渎之求福,妖妄之滋惑,遂累累持无鬼之论,失先王神道设教之深心。徒使愚夫愚妇,悍然一无所顾忌,尚不如此里妪之言,为动人生死之感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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