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改造第1/3段
一九八八年三月五日，周六，农历惊蛰。
上午九点，一工区机修车间东南角，王松涛师傅坐在工具箱上，面前是一台奉阳一机七八年生产的CA6140车床，拆开的主轴箱前，徒弟李云野拿着个扳手正在叮叮咣咣地鼓捣。
“云野，歇会，我问你个事。”
李云野放下扳手，抓起一团棉纱用力擦着手，走到师傅身边，掏出一包湘南烟，熟练地弹出一支递给师傅，自己也叼上一支道：“师傅，什么事？”
“你小子，挣不来钱还抽这么好的烟！”王松涛摇摇头，划根火柴点上烟，李云野也凑上来，点燃烟吸了一口道：“我把小时候存的子弹壳全卖废品了，买了两包，剩下的钱全给我妈了。”
“你真不去上课啦？学校就不管？”
“学校？我们班是公认的渣班，听说学校连高考都不让我们参加，上课还有什么意思！反正学校答应发毕业证。”
王松涛暗叹一声，矿子弟学校也真是窝囊，几十年了，不说大学生，就是考自家局里的技校，都艰难无比。
“那你就打算混到毕业？想过以后干什么吗？现在矿里招工指标卡得很死，你爸又是个死讲原则的人。”
“我就没指望过我爸。本来，这次县里的劳务输出我想报名，我妈说我身体差，死活不让，我是真想和三波他们一起去南方打工，我们班这次一下走了七个同学，有没有毕业证他们都说无所谓。”李云野有点怅然，他是真的想南下打工，听说一个月工资有五六百，抽包一块五的湘南，还不是小意思！天天抽希尔顿、健牌、三个五啥的也不稀奇！
“你跟三波不同，上了几年高中，你好歹还学了点东西，你爸说你英语比矿里援非的工程师说得还溜，还有教数学的胡老师都说不敢教你，有这事没？”
“住我家后面的皮劳模，他大儿子是燕京外国语大学的高材生，那年我生病，他因为眼睛坏了，上不了班，在家养病，我妈就请他教了我三年，比学校的英语老师强多了，他还教过我一些德语。”李云野忽略了捉弄数学胡老师的事。
“你说的是皮振华吧，听说过，可惜了！”王松涛摇摇头。看看李云野，想起自家三小子王波，大学是不指望了，让他跟老子学车工，却说什么一天到晚油腻腻、脏兮兮地，将来找女朋友都难。混话！那你老子我是怎么结的婚？怎么有的你？
李云野见师傅不说话，屈指把烟头往地上一弹，转身向车床走去，却又听师傅道：“云野，这破床子别弄了，你跟你爸妈说说，下礼拜一我带你去趟市里，可能要待个十天半月的，让你妈准备些换洗衣服，今天就别干了，回家歇着吧。”
李云野闻言点了点头，转身和师傅说了声，换了衣服摇晃着出了机修车间，站在空旷的水泥马路上，一时有点犹豫，上哪？
晃荡到中午，吃饭时李云野和爸妈说起跟师傅去市里的事，父亲李泽远只是“嗯”了声，母亲郑淑娴却开启了唠叨模式，喋喋不休，不外乎是要好好跟着师傅学技术，不管什么时候，有门技术总饿不着肚子之类。
大姐李云琳心里记挂着自费读卫校的事，没心思理他；小弟李云胜在市二中读初二，不在家，这是他第二次转学，第三次读初二；小妹李云莲只顾埋头啃大骨头，脑门上都沾着油……
母亲继续唠叨：“……前天你说要去报名参加自考，这里面的章程我也不懂，吃完饭你去问问你皮老师，在哪报名？要多少钱？考什么专业好一些？正好你和你师傅去市里，抽空去市教育局多问问，让你师傅也帮你拿个主意……”
李云野听着心烦，三两口扒完碗里的饭，碗筷一扔道：“我吃完了。”起身进了里屋。
郑淑娴伸头一看，气道：“又剩饭！”
李云野坐在窗下的缝纫机前，家里地方小，收起来的缝纫机就成了书桌，拿过一沓纸看了起来。这些纸是父亲从印刷厂拿回来的报废品，原来是让李云野练书法的。可自从初三那年出院后，李云野就莫名其妙多了个头疼症，只要远只是“嗯”了声，母亲郑淑娴却开启了唠叨模式，喋喋不休，不外乎是要好好跟着师傅学技术，不管什么时候，有门技术总饿不着肚子之类。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段进行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