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第1/2段
当日的事,诸多人都觉得头痛,只记得那婆子因拉来了一只疯猴子,挠了几个婢子,被惊吓的娘子赶出去了。
一件小事,不提也罢。
真正紧要的是,不久,齐老爷的姑母就是
六十大寿。齐家上下,都要赶回江南老家,去给她老人家做寿。
为了准备这一趟远行,合府上下都忙了个底朝天。
林氏照例是不大理事的。
于是,上头的兄弟忙外,又有长姊齐芷主持一些内家的事务,下面的妹妹则是各有各的规矩打算,忙着打探准备宗族中同辈长辈的消息,以备露脸。
只有齐萱是个闲人。
一大早,她数了数日子,又不情愿地整妆,挑捡素净的衣裳。
这是到了去向林氏请安的时候了。
林氏是年轻的继母,最怕人家说闲话。
因此大多时候,便不同几个非亲生的嫡庶男孩子接触。
连几个嫡庶的女孩子,她都说了不必日日请安,因此也不常召唤。
也是有几个庶出的娘子心里计算多,常爱去毕恭毕敬。
林氏就咳几声,捂着嘴,静静着面容,看得她们难堪了,才轻轻一句不必。
若有不改的,她也不理,任你站到腿痛腰酸,她自己却喃喃在案几旁近乎忧郁地读着诗。
林氏就是这样的人,她偏静,又偏冷,但就是轻轻地说话,轻轻地行动,像一叶飘飘着未落地的枯叶。
文弱、哀静。
然而凉起人来,这副轻,与这副静,恰叫人心凉的很。
齐萱一边向她的院落走,一边想:好一副臭脾气。
如果只是这种凉,只是这种文弱与哀静,齐萱不怕她。
然而齐萱怕的是林氏那静静垂着不动的长睫,偶尔自诗文、自虚空移开后,会在看到齐萱时投射出一点软软的狂热。
哀默而静中的狂热。
齐萱觉得可怕。
就是在这种偶泻的狂热里,林氏会支走许多人,拉着齐萱的手,凝视着齐萱的眼,忽然笑说:“多美呵,多美呵。”
“爱得我恨不能挖出来。”
齐家上下都说她和林氏的关系最好。
这样静弱而郁然如轻轻落叶的林氏,不喜欢也不大愿见更多人,就定时会见齐萱。
不过齐萱自小就宁愿把这份殊荣让给别的任何一个。
她不明白为什么林氏要见她,愿意见她。
她恨不得林氏就像是个正常的恶毒继母。
她甚至怀疑为什么她那号称是个正经人的爹要娶这样的女人。
这不是一个时人眼中健康的,能管家的,有生命之美的女人。
到了。
前面就是林氏淡得素得,暗沉得可以的房间。
几个婆子领了路。
林氏的院子一向是婆子比丫鬟多。
林氏穿着暗纹的褙子,里面是高领长沃。
这种领子,密封得一点儿肌肤都不外露。
而天气显然有些热了,林氏拿巾子轻轻擦拭着苍白额头上的汗水,正咳嗽。
见齐萱来了,她先是要起身,又慢慢摁住巾子在腿上,重现坐定了,嘴角弯了一道十分克制的弧度,仍旧是静而轻的笑:“你许久不来了。”
齐萱强迫自己镇定地低下头:“母亲,这是您定的请安的规矩,是定时的。”
“你不必理会的,那是她们的规矩。”林氏睨了她一眼,轻轻地,解释一样说。
她们便不包括我?在这种规矩上,我宁愿和她们守一样的。
不去看林氏苍白的面容和只有一点微红色的同样苍白的唇。
齐萱想:又是这种――这种讨厌而莫名其妙的…………这哪里是正常的继母对继女?
林氏又想说话,却忽然停了一瞬,先抚着瘦弱的胸口呼了一口气,又以同样白得少血色的细手掩着唇拿巾子轻轻擦拭着苍白额头上的汗水,正咳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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