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初尝苦涩第2/2段
“狗，……你先回吧！”母亲带着颤音，哀求似地说。
没有回应。大个子似乎没有听到或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足足过了四五分钟。
“娃，……我娃咋这样！妈的话不起作用了！？……”显然，母亲已带了哭腔，似乎眼泪已经喷涌而出。我们也能从声音中听出母亲声带撕裂的疼痛。
……
依然没有回应！只有锄头沉闷锄地的声音。
母亲突然回身一把夺下大个子的锄头，异常严厉地吼道：“回！你回！……”
大个子被母亲近似疯狂的举动弄得不知所措，很快他明白了。
“妈！……”
大个子双膝跪在了母亲面前，似乎是向母亲哀求式地吼道：“妈，……哪有儿子先回的道理？”
大个子已经泣不成声了。
母亲一把把儿子楼在了怀里，顿了顿，用自己粗糙而又沾满泥土的手擦去了儿子的眼泪。
“走，回吧！我娃有个三长两短，妈还活啥哩！……”
如此数天的超负荷劳动，也真够大个子受的。一天到晚，除过吃饭、睡觉、上厕所就是不停地除草、松土。大个子只感觉四肢酸软，全身乏力，甚至于站起时头晕眼花，意识短时缺失。他的双手磨破了几十处，几乎已经看不出原先白皙的皮肤，特别是吃饭时无法拿筷子，拇指和中指不能对握。大个子的脸色在数天之内蜕变成黝黑色，角色也似乎很快由学生转变为专业化的农民。这一切的悲苦他不能对任何人说，也不能表露出来，特别是对自己的家人。一切都好像没事一般，也像是他都能轻松应对。
这一切对于大个子似乎都不算什么，如果说肉体上的痛苦还可以忍受，而精神上的压抑和撕裂才是无法驱散的折磨。邻居大叔、大妈似乎是善意的提醒和近似怜悯的话语，更让他感觉到自己处境的险恶和肩头担子的沉重。他只感觉像是身上被人绑着万千斤重的巨石，令人窒息般的压抑缠绕着他；或是自己置身于茫茫的无边黑暗之中，渺小的自己随时可能被灭顶的灾祸吞没；又像是云游于虚无缥缈的外太空，完全找不到自己的立身之处。
在酷暑天这样拼命的劳动，对我们的大个子来说真的是吃不消了——他还只是个刚走出学校的学生，也还只是个十七八的少年。以前那里有过这样高强度的劳动锻炼？
不！这已经不能用“劳动”或“劳动锻炼”来形容了，准确一点说，应该是“挣命”或“拼命”——用“挣”和“拼”争得一家人的生存！用“挣”和“拼”与命运抗争！
不管身体是怎样的疲惫和不适应，但一到地里，他立刻又来了劲。不为别的，好似肉体的痛苦能够舒缓精神上的煎熬。只有在这样拼命的劳作中，他才能忘却自己，忘却自己的处境，而自己的灵魂也才得以自由和解放。
每天晚上只要头一挨住枕头，大个子就意识到自己的幸福时光来了。很快的，他感觉像是坐在了飞机上，又像是突然之间自己变成了一只小鸟在天空中翱翔，然后飘飘然地就醒了。瞬间感觉自己的骨头像是散架了一般，紧接着是全身肌肉钻心般疼痛，特别是腰和胳膊根，手掌心也火辣辣的疼。他本能地翻了几次身，又轻轻地用指尖抚摸了手掌的疼痛处，感觉好似疼痛感减轻了许多。他本来还想把灯打开看看，瞬间又放弃了这个念头——那样可能会影响母亲和二姐的休息，甚或让他们多心。同时，父亲虽然瘫倒在床，但头脑还很清楚。
四围是一片寂静，偶尔还能听到老鼠“吱吱”的叫声或母亲睡觉的鼻息声。周围是一片黑暗。在这样的环境中，大个子反复回顾着整个家族的历史，努力探求和设想着家庭的现在和未来；同时，他也在搜寻自己从小到大的轨迹，思考和设想着自己可能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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