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与不信第2/2段
一路走走停停，躲躲藏藏，泼墨峰虽不甚高，三人到得峰顶，却已夜色渐稀，庆幸的是，这场雨一点不见消歇之象。三人站定，希儿微微喘息，我后背的伤，此时竟有彻骨之痛，慕秋水伤在内府，若非她功力深湛，此时怕已凶多吉少。我歇息片刻，才道：“如何绕进那片密林，又不被发觉，有些棘手，天色马上大亮，得抓紧了。希儿照看一下慕宫主，在这里等我，我出去看看。”说着拨开树枝，绕过山石，轻手轻脚走到林子边缘，探头往外张望，依稀可见远处景物，不见一个人影。此处大概只是鸣鸿山庄不常启用的客舍，品刀大会因青龙门、娥皇的恶斗，半途夭折，嘎然而止，四方宾客早已离开。
我此刻所处位置，离我们所住木屋，相去不远，这一段路非常平坦，可恨的是，没有任何遮挡，如能到得木屋，饶到那颗巨石后头，又是一处丛林，进入那小丛林，再觅路进那片大森林，便易如反掌了。折身返回，见慕秋水斜偎在希儿怀中，一张俏脸上竟泛起异样的潮红，人仿佛昏迷了过去。
希儿道：“南生哥哥，你可回来啦，慕宫主身子烫的很，这可怎么办？”我一摸慕秋水前额，果然烫手，道：“她受伤之后，一刻不得安歇，又经一夜风雨侵袭，若非功力深厚，只怕早已……”叹了口气，不再说下去，皱眉思索片刻，老人有一个治疗内伤的不二法门，只是时间紧迫，若天亮之前，进不去大森林，只怕就要寿终正寝了。
我摇着头，喃喃自语：“本来就是救她，才惹上这个大麻烦，现在半途而废，这个大麻烦也不会就这么没了，更何况这是一条人命，怎能忍心眼瞅她就此不醒？”希儿道：“你在叨叨甚么？”我抬头看着希儿，淡淡的道：“好妹子，哥哥这条命，此刻便交到你手上了。”希儿一笑，道：“哥哥说得好吓人，希儿听不明白。”我道：“我有个法子，可暂续慕秋水之命。”希儿道：“那你快点救她啊？”
我苦笑道：“我运功为她疗伤之时，不须喊人，只要一根手指头，轻轻一戳，我和她就变成了死人了。”叹了口气，又道：“哥哥到现在也不敢断定，你和应松是不是唱了一出苦肉计……希儿妹子，先别着恼……想起你自幼被扔进草丛，又被收养到应府，从小到大，吃了不少苦，见你小小的身影，在雨中呆呆地望我，心里疼得厉害，怜惜之情油然而生，便想着即便是被你骗了，也绝不会丢下你一个人。哥哥自觉不算太笨，功夫也还说得过去，只要留心着些，也没甚么大不了的。幸好这一路走来，也没见你有甚么异动。”
希儿道：“若我有所异动，你会杀了我？”我摇头道：“我当然不会杀你，不过在你发出讯号之前，会先点了你的穴道……”叹息一声，又道：“这山深林密的，你被点了穴道，不能动不能说，若是遇见大虫毒蛇……那也跟我亲手所杀，没甚么差别了。”希儿神色微见慌乱，我只当没有看见，接着道：“此时我要救她，点你穴道，若遇野兽出没，反而连累了你，救她而害你，没有这样的道理。运功疗伤时，好似木头人一般，还要靠妹妹照应。一念之间，两条性命，全在妹妹权衡。”
希儿怔怔地看我半天，才道：“我不明白南生哥哥为何要冒死相救慕宫主？只是因为她长得好看？还是因为她拿了甚么人胁迫于你？你难道不知她此刻众叛亲离，你救下她，从此后患无穷？”听了希儿的话，我想起了苏小蝶，也想起了对她的承诺，但是此时，我冒险去救慕秋水，难道仅止是因为苏小蝶？
我苦笑道：“她确实拿苏姑娘威胁了我，在歪桃峰我冒险救她，也是为此。不过此时我要救她，不为别的，仅仅只是因为她是一个人而已，一个奄奄一息、坐以待毙的女人。她是个大美人也好，是个丑八怪也好，都没有干系。希儿想一想，你在街上看见被马车轧死的无家可归的猫，你会不会觉得它很可怜？会不会去想，它是不是在给刚刚生下来的猫宝宝找吃食？吃食不曾找到，却丢了性命，猫宝宝还在家里，眼巴巴地等着，你会不会很心痛？如果一只猫在你眼前，要被马车轧到，你会不会冒险去救她一救？更何况这是活生生的一个人呢？”
我从希儿怀中扶起了慕秋水，扶她盘膝坐好，然后坐在她背后，深吸一口气，丝丝秋凉，夹着雨水味道，进入鼻端，令我发热的脑门，一时清醒不少，我看着希儿，见她眼中似有泪光闪动，微微一笑，道：“我信得过希儿，希儿是一个心地良善的好姑娘。”说完便不再吱声，眼观鼻，鼻观心，将右手抬起，抵在慕秋水后心，渐渐入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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