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人中渣滓第1/4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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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大早上开始,空明宫就人来人往,门庭若市。



    除了照常上工点卯的各部官署之外,从城里城外、远近各处赶来的客人还包括了本地贵族和异国商人、有产业主与工坊老板、商团代理人及各级官吏,乃至车夫行会和码头工人代表等等,涵盖翡翠城里能接触到的绝大部分生计圈子。



    宫门口为此水泄不通,喧闹不已,空地上挤满了马车步轿和侍从仆役,还不时有人为车位和顺序争吵乃至大打出手。



    当然,其中更多的是看热闹的居民群众们,闻讯赶来他们连城里各处的庆典活动都不去了,只是黑压压地站在军士和侍卫们拉出的警戒线外,饶有兴味地向宫门热闹非凡的奇景指指点点,对出入宫廷的客人们评头论足,就翡翠军团为何态度严肃猜测连连,对(不知何时传开的)希莱小姐戏耍王子的轶事津津乐道,对波诡云谲的城中大势议论纷纷,为天塌下来之后翡翠城何去何从扼腕叹息,更为星辰王国堕落到如今地步痛惜不已……



    看热闹的人群中有人按捺不住,拦住客人一问才知,原来他们都是接到了泰尔斯殿下的临时请柬,才匆匆赶来,进宫觐见。



    至于为了什么,连受邀者在内,没有人知道,请柬上也未写明,只留有“星湖公爵诚邀一晤”的字眼。



    但这就更让人紧张好奇了。



    怎么,在经历了一系列的治理失败之后,这位处处吃瘪的王子终于是别无他法,忍不住要露出北地蛮子的真面目,磨刀霍霍大开杀戒,以鲜血铸就他的摄政之位,洗雪他所遭的妇人之辱了?



    哼,当真可笑!



    那就是时候教这黄口小儿知晓,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咱南岸人也是矢志不屈的铮铮男儿,可不是吃素的,更不像王都那些畏惧权势的软蛋——老婆啊,你不是常说婚后生活不浪漫吗,这样,我把银行兑票换一下,你把家里细软收一收,咱们带上孩子和猫,去外面旅游三个月咋样?哎呀不为别的,就是你带孩子做饭这么多年,这么贤良淑德,我良心发现了想补偿你一下嘛……



    相比起宫门外的热火朝天,主宫里的景象也不遑多让。



    入宫等候接见的客人们源源不断,从起先的三三两两到后来的熙熙攘攘,从逐渐坐满休息室到站满三大间厅堂,最后王室卫队和空明宫守卫们不得不重整秩序,让客人们排起长长的S型队伍,一路七拐八绕地挤上走廊。



    无论出身高贵抑或家财万贯,队伍里的每位客人都忐忑不安,或聚精会神盯死门口,或面容呆滞一言不发,或紧张地整理仪容等礼仪官唱名,或故作轻松地与相熟者攀谈沟通,议论着刚刚谁又进去了,谁又出来了,谁一来就能进去,谁进去就再也没出来过,谁出来时哭丧着脸,谁离宫时满面笑容,你说那个一脸凶恶的好像是海盗坦甘加,我说那边那个前后簇拥的应该是泰伦邦的特使,你公然强调泰尔斯殿下英明神武魄力非凡,我就大声赞叹星湖公爵天纵奇才名不虚传……



    但只有泰尔斯本人知道,今天翡翠城里最累的人是谁。



    整整一天,从高门贵胄到阔商巨富,从外国使节到本地官僚,他都在马不停蹄地接见各色人等,对待不同人的态度还不能相同,或温言安慰,或疾言厉色,或谈笑风生,或冷酷肃穆,有的人要跟他盘上足足一小时,有的人则两句话就打发出去,有的人需单独接见以表重视,有的人则侍卫陪同刀斧相伴……



    这些各行各业的客人们对他或不卑不亢,不假辞色,或虚伪客套,废话连连,或战战兢兢,卑微恐惧,但人人都有一個共同点:他们都对泰尔斯脸上的淤伤视而不见,习以为常,好像人人生来就该脸上肿一块乌青。



    只有一位年轻些的药材商,在觐见的最后忍不住提及他家秘制的遮瑕膏很有效,却被闻言色变的同行前辈们悄悄踩了脚尖,话没说完就被半推半拉地架走了,在千恩万谢和千般告罪声过后,泰尔斯隔着房门都能听见他父辈的训斥声:



    “孽子!那哪里是伤啊,是翡翠城对他的羞辱,对一国王子的轻蔑,是打在脸上的一巴掌啊!”



    “贤侄,伱居然敢当着他面提这事儿,不要命了啊!”



    “这巴掌凯文迪尔打得,可是他受不得,旁人更提不得啊,提了就要见血的!”



    “他也许拿鸢尾花没办法,可拿我们的脑袋可是易如反掌!”



    “回头再备几份厚礼,每天都送,千万别让他记恨了……”



    “晚了,我听说这位殿下很小气的,非常记仇的……”



    “他在凯文迪尔那儿受了气吃了瘪,正愁没处发火呢……”



    “但他态度还不错,还跟我们保证行业的体例规矩一切照旧……”



    “蠢啊你!哪个屠夫把猪牵到屠宰栏之前先亮屠刀的?不都是好吃好喝骗过去?”



    “别看他现在笑眯眯,这位殿下可是从埃克斯特回来的,据传回国路上杀得人头滚滚……”



    “听说天生之王当初逼他喝不喜欢的酒,哎,后来怎么样你们都看到了……”



    “现在可算得罪了他了,哎哟这可如何是好……”



    “詹恩公爵不过不愿把妹妹嫁给他,啧啧,瞧瞧公爵现在在哪儿?”



    “别太幼稚了,他在翡翠城一败涂地,无论有没有这事,他都要找人开刀拿回场子的……”



    “我听说他正缺钱呢,大钱……”



    早已习惯的泰尔斯听得一脸麻木,波澜不惊。



    除此以外,还有不少客人在觐见时或态度卑微或慷慨陈词,却都在话里话外、明里暗里地指出:



    詹恩公爵的妹妹自小体弱多病,养于深闺,少见世面,加之老公爵夫妇怜惜溺爱,略有宽宥,稍疏教导,新公爵继位后更是如此,宠爱放任,变本加厉,才养成了希莱小姐如今的性格……



    当然咯,泰尔斯殿下是谁啊,那是天潢贵胄,心胸广阔的英明王子,又素有宽容仁厚,爱民如子的好名声,是再世贤君!



    他是绝对不会因小失大,迁怒旁人的……哎您瞧瞧我这人,就是啰嗦,这些事情殿下哪能不知道呢……



    更何况翡翠城如今事务千头万绪,还需要殿下把关操持,悉心治理,兹事体大……



    所以那个,那个,远国有句话说得好啊,大统万的肚子里能撑船,对不?



    好像他们不这么说,泰尔斯下一刻就要雷霆震怒,一巴掌拍死翡翠城似的。



    大部分时候,泰尔斯都微笑以应。



    但对于某些人,他就不是这样了。



    “昨夜北门桥,抓捕洛桑二世的行动是秘密展开的,很多参与者是直到最后一刻才知道的消息,”面对这批新客人,泰尔斯轻声开口,“因为事关詹恩和费德里科的案情,牵连甚广,我不得以绕开了空明宫的人手,连具体的操作都是血瓶帮那个女老大负责的……”



    他抬起头,看向站满房间,刚刚从各自的官署里匆匆赶来的翡翠城上下官吏们。



    “但你们说,希莱·凯文迪尔,她究竟是怎么知道我的行动的?又是从哪里知道的呢?”



    官员们闻言屏息,惊讶紧张。



    “不,她不止是知道,还精确地找到了地址,掐准了时间,半路杀出,分毫不差地劫走人犯,”泰尔斯想起昨夜,出神道,“就好像……好像她是专门守在那里,就等着我上门,好在最关键的时刻虎口夺食,再朝我的脸狠狠呼上一巴掌。”



    说到这里,泰尔斯轻轻拍打自己那半边没有受伤的脸:



    “让我抓捕不成,还成为全城的笑柄,威信扫地。”



    官吏们面面相觑,听得冷汗淋漓。



    尤其是前后左右都站满了王室卫士,正表情不善地盯着他们的时候。



    一个高级政务官咽了咽口水,在同僚们催促的眼神中硬着头皮出列发声:“殿下是说……”



    “殿下是说!”



    政务官的话被打断了。



    “有人背叛了我们,”只见侍从官怀亚·卡索站在王子左近,冷冷补充道,“就在空明宫,在有可能知晓内情的各部官署里,甚至就是此刻站在这个房间的诸君里,有人提前泄露了消息,给希莱小姐,通风报信。”



    此言一出,官员们面色齐变。



    他们反应过来,无不连声否认,句句喊冤,恐惧又委屈。



    一片嘈杂中,泰尔斯闭目养神,一语不发。



    “虽然全程低调行事,但我们出宫的事情却瞒不过宫廷守卫,乃至各处的警戒厅耳目,你们极有可能在半途上就得到了消息,”发声的人依旧是怀亚,只见侍从官转向一批官吏,严厉质问,“对吧?”



    守城官和几位警戒厅长面色大变,极力否认。



    “殿下明鉴,我们这几天尽心尽力,忙得精疲力竭,哪还有空管北门桥那个垃圾堆——额,我是说,那地方的治安事件一般都是按照正常流程处理,我们绝对没有特意关注,更不会通风报信……”



    “殿下出宫巡视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我们怎么好多问……”



    “我们全心全意拥戴殿下,怎么会做出这样……”



    “我这就回去查查那几个临时工,我就说他们一定有问题……”



    “是属下看护不力,这就下去大力开展整肃运动,在部门里严查严办,在翡翠城的各个角落加强防范,严防别有用心的奸险小人,尤其是藏在群众中的……”



  神道,“就好像……好像她是专门守在那里,就等着我上门,好在最关键的时刻虎口夺食,再朝我的脸狠狠呼上一巴掌。”



    说到这里,泰尔斯轻轻拍打自己那半边没有受伤的脸:



    “让我抓捕不成,还成为全城的笑柄,威信扫地。”



    官吏们面面相觑,听得冷汗淋漓。



    尤其是前后左右都站满了王室卫士,正表情不善地盯着他们的时候。



    一个高级政务官咽了咽口水,在同僚们催促的眼神中硬着头皮出列发声:“殿下是说……”



    “殿下是说!”



    政务官的话被打断了。



    “有人背叛了我们,”只见侍从官怀亚·卡索站在王子左近,冷冷补充道,“就在空明宫,在有可能知晓内情的各部官署里,甚至就是此刻站在这个房间的诸君里,有人提前泄露了消息,给希莱小姐,通风报信。”



    此言一出,官员们面色齐变。



    他们反应过来,无不连声否认,句句喊冤,恐惧又委屈。



    一片嘈杂中,泰尔斯闭目养神,一语不发。



    “虽然全程低调行事,但我们出宫的事情却瞒不过宫廷守卫,乃至各处的警戒厅耳目,你们极有可能在半途上就得到了消息,”发声的人依旧是怀亚,只见侍从官转向一批官吏,严厉质问,“对吧?”



    守城官和几位警戒厅长面色大变,极力否认。



    “殿下明鉴,我们这几天尽心尽力,忙得精疲力竭,哪还有空管北门桥那个垃圾堆——额,我是说,那地方的治安事件一般都是按照正常流程处理,我们绝对没有特意关注,更不会通风报信……”



    “殿下出宫巡视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我们怎么好多问……”



    “我们全心全意拥戴殿下,怎么会做出这样……”



    “我这就回去查查那几个临时工,我就说他们一定有问题……”



    “是属下看护不力,这就下去大力开展整肃运动,在部门里严查严办,在翡翠城的各个角落加强防范,严防别有用心的奸险小人,尤其是藏在群众中的……”



    怀亚看着他们可怜又可笑的自辩,并不多话,只是转向另一边。



    “为了昨夜的行动,殿下特批了一笔预算,”王子侍从官目光冷酷,言语犀利,“这笔大额支出,财政司应该知晓吧?虽然嘴上不说,想必也早就发觉了端倪,知道我们在北门桥有场大行动?”



    房间另一边,以迈拉霍维奇总管为首,一众事不关己装死躺起的财税官员,从眼观鼻鼻观心的石化状态中惊醒过来,



    他们纷纷色变,争先恐后地辩解:



    “侍从官大人此言差矣……”



    “是,但所有公文都是保密加封的!我们绝不可能泄密……”



    “哪里哪里,老朽老眼昏花,根本看不懂殿下批的是什么钱,拿去干什么……”



    “咱们核账哪有那么勤快,都是大半年报一次……最近更是放任自流,怎么可能发现……啊那个我们回去之后绝对大力整治,努力提高部门工作能力和核查频率……”



    “其实各部门都有各自的小金库,我们负责审批的也不一定能发觉……当然小金库是不对滴!”



    “王子要用钱,那就批个条子的事儿,我们怎么敢多问,官帽不要了吗——我是说,上级领导部门的预算支出,以何种名目立项,用于什么用途,我们都无权审核,就像不能越级汇报和监督一样……”



    “我们这周的治安支出是多了一点,但是我们也不知道是去做什么用途,何况是北门桥……”



    怀亚面色冰冷,听了一会儿他们的申辩,也不多言,只是转向另一群戎装在身,气质刚强的官员。



    “塞舌尔上尉,”怀亚对着静立一旁的极境骑士道,语含怀疑,“昨夜,王子殿下也请了您去北门桥,出手助阵?”



    塞舌尔缓缓抬头。



    房里的王室卫士们齐齐紧张起来。



    虽然进门时就下了武器,手无寸铁,但他的一举一动,仍然带有极境高手的压迫感。



    唯独怀亚面色不改,居高临下地瞪着塞舌尔骑士。



    只听后者缓缓道:“我应邀出手,是为了抓住人犯,证明公爵大人的清白,早日了结这桩闹剧……”



    可怀亚不客气地打断他:



    “但当希莱小姐带走洛桑二世的时候,你没有阻止她。”



    塞舌尔微微蹙眉,他看了泰尔斯一眼:



    “是。”



    “而希莱小姐是詹恩公爵,也就是你主人的妹妹。”



    “对,但当时情况特殊,王子殿下也不敢轻举……”



    这一次,怀亚比之前还要快地打断他,语气冷厉,声含斥责:



    “你说什么?王子殿下不敢什么?”



    塞舌尔表情微动,他看向泰尔斯,可后者依旧靠着椅背,闭目不语。



    像是根本没听见。



    面对满屋子的目光,塞舌尔犹豫片刻。



    “我,我一开始出手了,也试着阻止了,”塞舌尔辩解道,“但希莱小姐身边有还卡西恩,他也是堂堂极境骑士,一身技艺是终结塔习来的,我没有十足把握拿下他……”



    “所以你就任由恰巧出现的希莱小姐——詹恩公爵的妹妹——带走了可能在公爵一案中有关键作用的案犯。”怀亚轻声道。



    塞舌尔抿了抿嘴唇:“在场的不止我一人,还有……”



    但怀亚一反常态,根本容不得他辩解:



    “据我所知,你和卡西恩勋爵——真巧,他也是翡翠城官方的受封骑士——是故交好友?”



    面对不怀好意的怀疑,塞舌尔面色见愠,话里多了几分刚硬:



    “曾经是。但请殿下相信,我不会让私人感情影响……”



    “可是跟他不同,塞舌尔,在被册封为骑士之前,你在东陆是雇佣兵,俗称‘贩剑的’?”



    怀亚和塞舌尔的一来一回敌意十足,听得房间里的其他人小心翼翼,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数次被打断的塞舌尔深吸一口气,强压怒火:



    “是。但从那时起,我就遵守每一份工作契约,尽力履职……”



    怀亚冷哼一声:



    “既是契约,是市场行为,那是否无论立场,价高者得?”



    塞舌尔再也忍耐不住,他猛地开口,对着怀亚怒目圆睁:



    “你tm——”



    砰!



    一声闷响,打断了房里的争吵。



    “够了!”



    众人齐齐一惊,这才发觉发声的是一直假寐的泰尔斯王子,后者长身起立,面色冷厉:



    “你们全部。”



    怀亚严肃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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