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两相之争,风雨酿成第2/4段
天子凛冽的目光,又死死落在面前摊开的奏章之上,沉默足有半刻,方才沉声说道:“朕听楚王提起,这次受命往宁海暗察的魏渊是你所荐?”
“正是,魏渊原为臣下恩师之得意门生,才华横溢,却因厌恶官场污浊,不欲同流合污,方才游戏人间,寄情山水,可其本心,实为忠直,又深怀抱负,故,当臣下晓以大义,便激发了他暗藏多年之壮志,愿为圣上清明之治,竭尽所能。”
“可南浙之情势,委实凶险,郑乃宁之死,就是前车之鉴。”天子剑眉微蹙,似乎有些担忧:“魏渊可有消息传回?”
虞沨又是一笑:“据臣下得知,师兄一路悠游,方才刚刚进入南浙境内。”
圣上略微一怔,方才真切一笑:“想来他这般不羁之士,才不会引起注意。”再度看向虞沨的目光里,欣赏之情又增加了几分,御书房紧绷的肃然气氛,方才彻底松弛:“远扬所书策论,朕已细读,今日诏你来此,便是想深入细谈。”
远扬,正是圣上亲自赐予虞沨之字,当虞沨学成归来,首次入宫面圣便得。
圣上又再沉吟片刻,方才缓缓而言:“恢复开科取士,又进一步完善改革,不由州府直荐,而设儒学,由学政考较入学,经乡试、会试、殿士层层考核授官……如此一来,天下寒士皆有出仕之途,从根本上瓦解左右二相把控吏制、结党营私之患。”
“此策圣上早有打算,臣下不过是完善细则而已。”虞沨听出天子的赞赏之意,不露痕迹地谦虚了一句,却又说道:“眼下朝廷多数臣子,皆出身勋贵或者世家,不是金相之门生,便为秦相之故吏,其中虽不乏真才实学之士,但一旦涉及利益攸关,多数重于私利,委实不算良臣,当然,勋贵与世家子弟也有高风亮洁,刚直不阿之人,奈何受家族门第拘束,又势单力薄,无力与满朝抗衡,比如魏渊,就是因为看清时势,心灰意冷之余,才弃仕途。更何况寒门之士,即使满腹经纶,才德出众,却苦于无入仕之途,空怀抱负,难以施展。圣上英明,早有改制之意,给天下寒士以公平机遇,培养才德兼备、锐意出新之能臣,肃清官制,还天下清明之治。”
这一番话,正中天子下怀,虽虞沨的神情仍然云淡风情,圣上心里,却已经是心怀激荡。
“可金氏、秦氏两族,把控朝政多年,身后又各自有勋贵、世家为支持,左右二相必知恢复科举制给他们带来的冲击,圣上为政局安定,不得不三思缓行……然,眼下时局,左右二相针锋相对、势同水火,为壮大己势、结党为政,实在是大隆之隐忧,圣上圣明,必知已经到了决断之时。”虞沨又说,言辞并不激昂,却再一次正中圣心。
若非忍无可忍,他也不会让郑乃宁暗察南浙隐情,却不想白白搭上了亲信一条性命。
“远扬将话说明,必然有了周详的打算,无需顾虑,尽可直言。”原本紧蹙的剑眉重重一挑,天子不由横臂书案,倾身洗耳。
“臣下遵命。”虞沨起身一揖,再无半分犹豫:“金相与秦相之争,虽为隐患,也是时机,依臣下浅见,只需再添上一把火,左右二相便成你死我活之势。”
“可无论勋贵、或者世家,只要一方势弱,平衡之局便将打破,而大隆历经多年战火,正是休养生息之际,朕实在不想动乱频生。”
“圣上慈悲,苍生感念,然,若是左右二相之争,并不牵涉勋贵与世家……势微者,不过仅仅一族而已。”虞沨依然淡然而言:“左右二相,只要除去一方,皇权便能得以巩固,圣上改制之行,即可推行。”
其实无论是金氏,还是秦氏,仅凭一己之力,自然都不能左右朝政,他们的凭仗,是各自身后的勋贵与世家。
而虞沨之策,就是要分化勋贵、世家与二相彼此为仗的同盟。
而这一条计策,天子也早有盘算,之所以一直未有决断,是在犹豫取舍何人。
金榕中之父,曾随高祖于楚州起兵,出谋划策,立建国之功,与诸多勋贵大将有生死之谊,极得勋贵尊重,而秦怀愚之父,也为前朝旧臣,东明末年,联合世家旧族、诸多文臣武将,讨伐哀帝,逼其退位,为高祖顺利入主锦阳京,立下大功,被世家望族尊为翘楚,要想打破他们之间的结盟,天子认为并不容易。
可虞沨却有另外的看法:“圣上容禀,大隆建国之初,金、秦两姓分别为勋贵与世家之首,是因旧时情谊,也有利益相关;高祖帝为了缓和勋贵与世家间的冲突对立,鼓励两大势力联姻,经过数十载,勋贵与世家之间已成盘根错结之势,利益相牵更加复杂,眼下金相也好,秦相也罢,所倚仗的不过是父祖旧日威望,与利益牵涉,早不复当年对两大中天子下怀,虽虞沨的神情仍然云淡风情,圣上心里,却已经是心怀激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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