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一·花下第3/3段
如狂思之,人不见之。
她坚信有一日,他会带着花红酒礼,一纸聘书,迎她归家。
三年来,上门求婚的不计其数,俱被她婉言谢绝,送回家中了——
甚至不顾父母媒妁之言,日日饶舌,竟也说动了父母。
她痴痴地等,一年复一年。
直到今春一日,她见那繁花落瓣纷纷,恍惚间想起自己红颜一如落花易逝,流水难留耳。
于是等待之中多了几许心焦,几多惆怅。
时日一天天过去,心情愈发抑郁,归信却遥遥无期。
终是在去冬的一个凛冽雪夜,她再也支撑不住,倒在塌上。
积郁成疾。
自此她房中嗽声不绝,如此直到了今春。
她的脸色愈来愈苍白,单薄得仿佛一阵东风便足矣将她卷向天之彼端。
已有近半年未出房矣……
自从染疾之后,她便浑浑噩噩,早不记得时令流逝,只是一日黄昏,她强启双目,偶然瞥见窗前飞过的杨花柳絮,才恍恍然自己从冬日睡至了春天。
她怏怏地倚在画栏上,无神的双眼望向窗外,心底思量。
今春,还赶得上那树梨花开么?
自从他走后,每年春日,那树梨花盛放之时,她都会以纱覆面,带佳酿,从坊间巷里行到那棵梨树下,静静地坐在树下,自斟,却无一滴入口;她静静地看,默默地等。
看梨花,等离人。
花落了,酒干了,人却不曾回来。
两年了。
三年了。
终于,这日辰时,她轻轻阖上后院园门,一方以袖掩面抑着咳声,一方曳着裙摆蹑着步子下阶离开。
清早似已过了一场凉雨,青石路湿漉漉的,连石缝间滋出的青苔也透着淡淡的凉意。
绣鞋踏过青石板路,脚步声一路渐行渐远。
湿润的空气似乎沾染了空中飞舞的物什,它悠悠忽忽地落在地上,仿佛白玉雕成的瓣子竟闪出一点迷离的白光。
……
此时,她的眼前仍是一树繁花,星星似的白色遮盖了那画檐,桌椅,屏风,以至于她屋中所有的色彩,只有那白,那梨花的白。
但她却没有想到——
那花下,是她的白,一条云雾似的白衫,摇着一把系着同心结的折扇,嘴角微微扬着与儿时一般无二的柔和的笑,融尽了整个春日的温暖。
仿佛从远方归来的游子,也似长长久久如此伫立在树下,等待思者的痴人。
他的衫子缘摆撒着微光,看不分明,如同行在云间。
但又理所当然——
那正是她夜夜梦中的景色,正是她夜夜梦中的远游之客。
“云哥哥,是你吗……”
她的眼角滚出两串泪珠,看着自己的梦中人。
光中的公子未曾回答,微微一笑。
她往前一步,伸手出去。
她的手也浸入那一片光晕之中。
泪滴延颊边滚下,在白光中仿佛断线之珠,在鞋边碎开一地琉璃。
她一步步地走向那颗梨树,脸上的笑容绽开朵朵泪花。
她一步步地走向那位离人,鞋下的世界失去点点色彩。——
她走入那天光云影之中,走近那位公子,带着含泪的释然的笑,扑进他的怀中。
“云哥哥,再也不会,与你相离了……”
她的唇畔,是她此生最轻松、最满足的笑;她的眼底,是她此生最真切、最肆意的泪,此时的她,褪去了久病的苍白无力,苦等的忧郁憔悴,带着此生的至美,跌入了今生最温柔,最美好的迷梦之中。
……
长安城,通济坊,某处商贾宅邸的后园。
一只蝶儿穿窗棂而入,翩跹着双翼,止于瓶中的梨花,化作枝头的琼雪。
她睡去了。
手垂落床栏边,苍白,了无生气。
面上的神情温和柔美,似入美梦之中。
残阳透窗棂而入,花瓶中洁白无瑕的梨花染上一抹血色,诡异,但也瑰丽无端。
夜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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