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1/3段
半盏茶的工夫,小姑娘拐进右路,舔着糖人,遥遥跟着那个魁梧的背影。走马灯的店铺早已路过了,一前一后的两人却仍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渐渐拐进堆叠杂物的暗巷。
见周围没了闲人过客,男子倚着半面倾颓的矮墙,摘下斗笠,露出右颊狰狞的刀疤。
“你是谁?”随后赶到的小姑娘离他一丈远处站定,紧盯这个陌生人,厉声问道。褪去甜美的笑容,这个孩子虽然手中拿着糖人,却毫不掩饰地露出不属于豆蔻年华的凛冽气场,如刀似剑。
男子似乎并不讶异,幽幽道,“掌灯人手下既有如此年轻的姑娘,自然是聪颖过人,怎会不知有些事不闻不问,善之又善的道理?”他晃了晃随身携带的长刀,凶器出鞘。小姑娘扫到到临近刀檀处斗折蛇行般的纹路,又转眼盯着男子。
独昧的图腾。那个无时不刻钳制着掌灯人的恶鬼组织。
虽是满腔怒火,小姑娘还能够很好地自控,低声道,“有何吩咐?”
中年大叔俯身,示意她靠近,低声淡淡道,“掌灯人想和独昧打太极,他以为我们不知道?迟迟不肯派人跟紧白虎少主,短时间内的确不会导致白虎与朱雀关系崩盘。但他最好别忘了,朱雀二公子的性命,可是一直拿捏在我们手中。朱雀究竟该趋向谁,由不得他,也由不得那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
“你闭嘴!”筱沫闻言大怒,抬脚踢向男子的右腿。男子并未打算与她交手,只是侧身躲过。不料,这一招竟是假动作。小姑娘依着身形娇小的优势,急移重心,迎着他闪到一旁的大动作与速度,一拳打在他的左脸上,随后轻盈跃至三丈远外。
借势打势。挨了一拳的男子竟没恼怒,只抛给她一个小巧的机关盒,“我知道你的名字,筱沫。小小年纪,武功就如此了得,确是个高手苗子。记住我今日的话,独昧是你第二条路,别轻易否了自己的价值。”
言罢,他擦掉嘴角的鲜血,戴上斗笠,就像刚刚逛完走马灯的店铺般,迈着大步,消失在堆成山的薪柴后。小姑娘收起机关盒,冲着他的背影扮副鬼脸,一口咬断了兔子耳朵。
即便是拳脚相加的近身打斗,她都未曾丢掉手中的糖人。那兔子没了耳朵,又被小姑娘舔得面目全非,哪里还有半分兔子模样,完全是个长出一条尾巴的糖球。
转身之际,她寻到蹲坐在斜对角屋檐上的身影,那人着紧身的夜行衣,就像融进夜色的鬼魅影子,不仔细瞧压根儿瞧不到他。之所以被她一个小姑娘瞧到了,是因为那人故意踩响瓦片,站了起来。
是个高挑的身影,落至地面后缓缓向她走来。
还未看清来者面容,小姑娘就撇撇嘴,“禾余大人。”
身影随意应个“嗯”字,摸了摸小姑娘的头,眼睛却盯着中年大叔离去的方向,“这个人是副生面孔,并非等闲之辈。你打得……”
一个“好”字还没出口,他就感觉到手腕一沉。那小家伙狠狠地钳住压在自己头上的手腕,又径自加了好几分力度,将它从头顶挪开。她不喜欢别人当她是小孩子,尽管她只能算个稚嫩的少女。唤作大人的男子毫不介意,微笑着收手,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二公子,如何?”
筱沫气呼呼地回他,“已经到行彷客栈了。不过二公子他……真的长得跟国主大人一模一样哎。”
他如果笑起来的话,也会很好看呢。
这么想着,听到的却是男子爽朗的笑声,在幽寂的暗巷里格外响亮,惊惹栖息在旗杆上屋檐上的一群灰椋扑棱着飞走了。
“傻孩子。”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见到他,都是在下雨天,都是在她狼狈的时候。
那年……嗯……三年前,她初入宫,同所有离家进宫的小女孩一样思念家人,怀念宫外无忧无虑的日子和似乎永远澄澈的蓝天。可是宫里淫雨霏霏,享的是世间罕见的奢华,拥的是不及民俗市井的冷清,暗藏汹涌欲望,扭曲人性。她想活下去。
落雨,青石板湿滑,四下没有人。刚过完十岁生日的筱沫神色低沉,垂头沿着石路,默数石砖。蓦地,视野里出现一只灰褐色的小家伙。那是只雏鹰,初具鹰隼的凶猛,目光锐利,正旁若无人地摇摆走远。筱沫瞧着新鲜,眼眸顿时明亮,蹑手蹑脚地跟在那小家伙身后,悄无声息地半蹲,伸手猛扑,将欲捉到。
可雏鹰哪儿是愚钝的家伙?大展双翼,眨眼的工夫就凌空跃起,尖厉的叫声满是嘲笑。小姑娘扑了个空,反而重重地跪倒在地,弄脏了双手与衣裙。
一样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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