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心湖里头出恶蛟第1/3段
乡里的潘老头从来不对外人说起自己的一对儿媳。
只有一次喝了酒,被乡里的无赖挤兑老无所依,才含糊说过儿子在外跟师傅学了手艺,在砖窑干活,烧制砖刻,都是供富贵人家做门面的,每年寄回来的钱就是一天三顿顿顿吃肉都花不完。
潘凉是个寤生子,乡里俗说儿堕地,未能开目视者,谓之寤生,举寤生子妨父母。
潘凉父母都是迷信之人,母亲本就身体孱弱,更是吓出病来。
孩子足岁后就立马送回了老家,由爷爷照顾。一年也才中秋元旦寄两次钱回来。
在那之后的五年里,潘凉父亲的手艺愈来愈好,逐渐从工人变成了匠人,接手了师傅留下的一个窑头。
所在砖窑也变成了官窑,当然只是官制砖窑,不可与那做御用砖窑瓷的美差混为一谈。
潘成不做工人后,就有了时间琢磨手艺,发明了贴砖法,降低了砖刻对工人雕刻功底的要求,收了不少学徒,专门用贴砖法为大户人家做门脸,赚得不少银钱。后来名气做出来了,窑头被官府收编,他自己也是闲不得,因为那手艺达到御用标准的匠人实在太少,他只得一直秉承古法造砖供给官家。
赚的钱是越来越多,算是发迹了,与妻子又有了一个孩子,是个漂亮的小妮子。
三口之家十分富足,夫妻二人更是坚信,多亏当初送走了潘凉。
现在只求天公作美,再生得一个儿子,儿女双全,凑成一个“好”字。
所以潘凉在乡里长到六岁,一次都没见过父母。
潘凉的爷爷潘老头是个很奇怪的人,平日里不怎么出门,一年四季都要烤火,最炎热六月天也不例外,赤膊烤火,出的都是冷汗。
他自己缩在灶头里,就叫潘凉出去看看,若是有大日头,就在正中午搬个椅子去院子里晒太阳,裹一床棉被。
去年开始,潘老头就很少在外头露面了,生了场不算大却很消磨人的恶病,冬天的时候又受了寒,险些没抗住,后来终于熬过了年,原以为身子骨会慢慢好起来,结果没挨过春寒。
就是忽然有那么一天的早上,人再也没起来。
潘老头生病一年多,走的时候家里已经没有了余钱,老头生前交代过潘凉,让他找乡里唯一还算有点亲缘关系的李满帮忙寄信给县城里的父亲潘凉,若是他走得早,赶不上潘成回来,就麻烦李家先把他下葬了,顺带照顾潘凉几天。
但是潘凉没有照做,不知是为何。
家里还有些余粮的那几天,潘凉还算不得多难熬,烧水煮饭洗衣的家务事在近一年时间里早已学全了,每天空闲下来的时候,潘凉就坐在门槛上发呆,拿本原本用来照顾爷爷的时间,想爷爷。
那只叫黑毛的老狗,平日里就是这样躺着的,晒着太阳,什么也不做,就是等死,它已经很老了,没想到还是比爷爷能捱。
潘凉一天两顿的喂它,这个家里除了那些个蟑虫鼠蚁,就他和这条老狗了。
过了大半个月,临近断粮那几天,潘凉整日肚里空落落的,心里却没那没难熬了,心里总想着找吃的,就不想爷爷了。
终于在断粮三天后,潘凉躺在床上,他不饿,肚里灌了几大碗凉水。晃荡晃荡的,就是使不上劲,眼睛看出去也晕乎乎的,没有光。
他又偷偷哭了一次,睡了过去。
再次被饿醒的潘凉,鬼使神差般走进了灶房,再次出来时,手握一把小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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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昏暗,李家老屋里的潘凉已经沉沉睡去,随便吃过饭后,李肥送走了大哥,开始收拾碗筷。
大哥李满和李肥讲了他所知道的一些关于潘凉的身世。
李肥听完后就总感觉心里有些堵。就算那十两银子中有八两都是给李家的,用来偿还李家代出的潘老爷子的丧葬费和表示谢意。
大哥没要这些钱,李肥也自然也不会拿。
按照建炎王朝的市价,八两银子可以换得一两黄金,也就是一张页子金的分量,在乡镇外头,真正的豪门贵胄子弟出行都是随身携带一本小册子,册子页数不多,两页纸间就夹藏一张叶子金,用纸胶糊在一起的,用钱时就撕下一张,贴身的仆人会拿着钳子和戥子,把页子金剪成一小片一小片的称重会钞。
这些剪散的小页子金就被叫做金叶子,由于大小适中,反倒流通更广。
不知不觉间,暮色四合,李肥在屋子里头点起蜡烛,就那么躺在竹塌椅子上,身下传来细微的哒哒声,是那只唤做黑毛的老狗晃动尾巴,轻轻敲打着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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