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丧钟为谁鸣？第2/2段
“爷爷，你怎么哭了？”
相依为命的老人，说到动情处，不禁泪湿眼眶。被小娃子这么一说，吹胡子瞪眼：
“谁谁谁哭了？！你个王八羔子哪只眼睛看到的？”
寒冷的秋风呜呜的刮进这四处透风的土墙，衣衫破烂的小娃双手捂着被撕破的裤子，还是觉得露在外面的腚如针扎的冷，皱眉头的看他：
“两只眼睛。”
“不错，乖孙子，都识数了。”
小娃子心里骂骂咧咧的鄙视，嘴上不依不饶：
“接着说，说完好睡觉。”
老人摸了摸脸又开始眉飞色舞：
“试问如今这些个卵蛋诸侯国，就知道天天打仗，出了几个好鸟？”
“唉，烦不烦，再睡不着我又要饿了，别发表意见，直接说结果。”
小娃子一脚踢翻老头盖在身上的草帘子，寒冷让老头瞬间低了头：
“后来啊，我被你奶奶朝着屁股踹了一脚，问我这是祭鬼呢。我告诉她见了许多大人，她还不相信，结果来到街道上，确实已经没了人影。正被揪着耳朵的时候，听金钟响了。”
“什么是听金钟？”
“大同太祖初建基业，于王宫外设立听金钟，说天下贤能之士开金口，要悉心听取，不可阻塞言路。自那后，这个传统便被保留。”
小娃朝他靠了靠，搓着小手，渐有睡意:
“好的，继续。”
“听金钟响了，家家户户都醒了。多少年了，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没过几个时辰，哭声渐起。直到王宫的卫队拉着一辆辆马车，从咱们家门口经过，上面躺的可都是先前走过的那些朝臣。不知道哪个商户认出了林相，哭嚎着大喊“林相！”没等我说，你奶奶就跪下了。乌压压的人，跪了整条街。车上的鲜血，滴了一路到相府。”
老人再低头时，孩童已经熟睡。他看了一眼暮色，将还有余温的草帘子给孩子盖上，起身扯了些仅剩的稻草，去填塞土墙里的裂痕窟窿。完事后，到墙角扒啦开一个一捧土堆，拿出用破布包裹的馒头，旁边是他们常拉屎的茅坑：
“我就说吧，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连你这个小聪明都没发现。”
老头把最后一份口粮放在孩童手边，抚摸着孩童的脑袋：
“娃，以后得自己混日子了，好好活着，记得替爷爷看看那太平盛世。”
说完，拖着瘸腿走到残垣断壁的小院，笼着袖子，缩着头，望着西天已黑的暮色，扯起嗓子学早年那戏文先生，唱起那出《丧钟》：
“那一日群臣驱殿前，却只见昏君闹宠妃。那一日鲜血盖日月，谁不闻哀嚎动地天。那一日卫军把门开，徒留下相府人死绝。那一日林相敲听金，敢问问丧钟为谁鸣？！”
一曲唱罢，老人正了正残破衣襟，望天九叩：
“林相，小将无能，只能送你家门口。相府人人忠烈，无一人偷生，先于晚辈赶到前都追随你而去，没一个孬种。”
第二天，小娃娃醒来，摸摸屁股还在，他掀开草帘子还纳闷这老头哪天不是睡到三杆起，手却碰到一包东西。
“馍馍？！”
他又惊又喜，拿起已经发霉生硬的馒头就啃。忽而外头跑进来一个小丫头，满脸的灰尘，不住喘气，孩童差点噎死，一看来人当下心安，憨笑的递过馒头：
“咋了二丫，来，吃馒头！”
换做是旁人进来，哪怕是那老头，自己噎死都得藏起来。虽然都是因战乱流亡的难民，可他就是觉得二丫好看，这兵荒马乱的年月，还幻想着哪天能用几个新鲜芋头娶她过门。可是树皮都啃光了，菜叶叶都是稀有之物。这新鲜芋头可去哪里寻？
女娃气的大叫：
“狗儿哥，你咋还吃呢！快去看看吧，你爷爷投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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