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家有女初长成（三）第1/4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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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二这两年经常回顾自己的一生。</p>
他曾听人说这是人老了的表现, 可事实上他并不老, 他去年才刚过了而立。按照老家的说法, 才刚刚算是长大成人。</p>
他想, 跟当年的自己比起来, 也许真的是成人了吧。</p>
十岁以前的钱二, 是一个乡绅的儿子, 文不成武不就，于是选择了修仙。</p>
十岁以后，他是摘星楼少爷的跟班, 对上谄媚狗腿，对下仗势欺人。虽然没造过什么大孽，却也的确不是个东西。</p>
二十七岁, 摘星楼倒了。这是他人生的拐角。一场丢尽摘星楼脸面的拍卖会, 他转过脸就投奔了昆仑。当时觉得，自己有千般道理, 如今想来, 不过是势利又凉薄。</p>
二十七到二十八岁, 他被昆仑的那个小姑娘骗到了战场上, 血色的战场, 刚进去, 就丢了一个哥们儿，临出来，又丢了第二个哥们。</p>
这就是他苍白而贫瘠的前半生, 如果生活是一部故事话本, 他大约就是个名字都不会被读者记起的龙套。</p>
尽管最后一年，也曾几次的险死还生，搁在那话本的文字里，他只怕还占不到两章。</p>
他的而立，是从二十八岁，那个血色的夜晚开始的。</p>
伏尸遍地，巨帆城的街道上，举目皆是奔逃身影。</p>
“城主殉城了——！”</p>
城主府侍卫，丢盔弃甲的从塔楼里跑出来。十来步远，被海怪一脚踏成肉泥。</p>
他趴在赵大的后背上，耳边是呼啸的海风，和赵大粗重的喘息。</p>
“阿大，把我放下吧。”</p>
赵大两手兜着他的腿，往上颠了一颠：“前面就是城门了。”</p>
钱二一只手臂已被海怪咬断，血水淌过赵大肉呼呼的脖子，淋漓了一路。</p>
“我废了，再遇上海怪，只能给你拖后腿。”</p>
赵大满脸横肉的一笑，“现在知道拖后腿了，平时让你多练体，说什么不急，筑基再练……”</p>
赵大的声音，戛然而止。</p>
城门楼上，仙灵宫弟子被钉死在城门的正上方，死不瞑目。笔直淌下来的血线，刺痛了逃亡者的双眼。</p>
赵大怔怔的：“妈了巴的，这海怪竟然是人放进来的……”</p>
那是他们初次在那场混乱中，见到人为的手笔。</p>
在此之前，无论是水里发现蛊毒，还是昆仑组织撤退，甚至仙灵宫的合道修士叛变，都不知道。</p>
他们是只是连命牌都还没上的昆仑记名弟子的跟班，是战场上最低端的散修。</p>
这种突发的灾厄，如果自己不盯着，没有人会特意通知他们。</p>
而他们，没见过世面，没受过教养，没经过大事，人心浮动的夜晚呼呼睡得正香，以为天塌下来有昆仑顶着，又哪里懂得。</p>
黑色的火焰拦住了出城的去路，几经生死才逃过来的人，纷纷跪倒在地，发出绝望的哀嚎。</p>
“天爷啊——”</p>
他们被放弃了。至仙灵宫的合道修士叛变，都不知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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