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行取经(一百二十四)第2/3段
那女儿就又问妇人道:“他既吃了饭,不好往别人家去。明日还好安排荤酒,如何赚不得他钱?”妇人就道:“他都有病,怕风羞亮,都要在黑处睡。你想家中都是些单浪瓦儿的房子,那里去寻黑暗处?不若舍一顿饭与他吃了,教他往别家去罢。”
女儿闻言,就道:“母亲,我家有个黑处,又无风色,甚好,甚好。”妇人赶忙问道:“是那里?”女儿道:“父亲在日曾做了一张大柜。那柜有四尺宽,七尺长,三尺高下,里面可睡六七个人。教他们往柜里睡去罢。”
妇人就道:“不知可好,等我问他一声。孙官人,舍下蜗居,更无黑处,止有一张大柜,不透风,又不透亮,往柜里睡去如何?”行者听说,回道:“好,好,好!”即着几个客子把那大柜子抬出,打开了柜子中的盖儿,请他们下楼。
行者就引着师父,沙僧拿着担,顺着灯影后径直到柜旁边。八戒不管好歹,就先钻进柜去,沙僧把行李递入后,搀着唐僧先进去,沙僧也到里边。行者又问道:“我的马在那里?”一旁有伏侍的人回道:“马在后屋拴着吃草料哩。”
行者就道:“牵来,把糟抬来,紧挨着柜儿拴住。”方才进去,又叫道:“赵妈妈,盖上盖儿,插上锁钉,锁上锁子,还替我们看看,那里透亮,使些纸儿糊糊,明日早些儿来开。”寡妇应道:“忒小心了!”遂此各各关门去睡。
却说他四个到了柜里后,可怜啊!一则乍戴了个头巾,二来又因天气炎热,又在柜子里被闷住了气,丝毫不透风,他们就都摘了头巾,脱了衣服,只是手上又没把扇子,只能将那僧帽扑扑扇扇的。
他们就这么你挨着我,我挤着你,一直到了有二更时分,却都睡着了,惟有行者有心闯祸,故而他睡不着,伸过手将八戒腿上一捻。那呆子就缩了脚,口里哼哼的道:“睡了罢!辛辛苦苦的,有什么心肠还捻手捻脚的耍子?”
行者却是捣鬼笑道:“我们原来的本身是五千两,前者马卖了三千两,如今两搭联里现有四千两,这一群马还卖他三千两,也有一本一利,彀了,彀了!”八戒要睡的人了,那里答得对。
岂知那寡妇这店里走堂的,挑水的,烧火的,素来与强盗是一伙,听见行者说他有许多银子,他就着几个人溜了出去,伙了二十多个贼,明火执杖的要来打劫马贩子。冲开门进来,吓得那赵寡妇娘女二人战战兢兢地关了房门,任由他们在外边收拾。
原来那贼不要店中的家火,只寻客人身上的白银。到楼上不见四人形迹,就打着火把,四下照看,只见天井中摆着一张大柜,柜脚上还拴着一匹白马,柜盖紧锁,却是掀翻不动。众贼道:“走江湖的人都有手眼,看这柜势重,必是行囊财帛锁在里面。我们偷了马,抬柜出城,打开分用,却不是好?”
那些贼依言而行,果然找起绳扛,把个柜抬着就走,幌阿幌的。八戒就醒了,问道:“哥哥,睡罢,摇什么?”行者回道:“莫言语!没人摇。”三藏与沙僧忽地也醒了,问道:“是甚人抬着我们哩?”行者却道:“莫嚷,莫嚷!等他抬!抬到西天,也省得走路。”
只是那贼得了手,也不往西去,倒抬向城东,杀了那守门的军士,打开城门逃出去。当时就惊动了六街三市,各铺上的火甲人夫,都将此事报与巡城总兵、东城兵马司。那总兵、兵马,事当干己,自然不敢迟疑,当即点起人马弓兵,出城赶贼。
那贼见官军势大,就不敢抵敌,只得放下大柜,丢了白马,各自落草逃走。众官军却是不曾拿得半个强盗,只是夺下柜,捉住马,得胜而回。总兵在灯光下见那马,好马——鬃分银线,尾麃玉条。说什么八骏龙驹,赛过了骕骦款段。千金市骨,万里追风。登山每与青云合,啸月浑如白雪匀。真是蛟龙离海岛,人间喜有玉麒麟。
总兵官就把自家马儿也不骑,就骑上这个白马,帅着众军兵进了城,把那柜子则是抬在总府,同兵马司一起写信,用封皮封了,令人继续巡守城池,等待天明启奏国王,请旨定夺。官军散去。
却说唐长老此事在柜里埋怨行者道:“你这个猴头,害杀我也!若在外边,被人拿住,送与灭法国王,还好折辨;如今锁在柜里,被贼劫去,又被官军夺来,明日见了国王,现现成成的开刀请杀,却不凑了他一万之数?”
行者就道:“外面有人!打开柜,拿出来不是捆着,便是吊着。且忍耐些儿,免了捆吊。明日见那昏君,老孙自有对答,管你一毫儿也不伤,且放心睡睡。”
他在柜子里挨到三更时分,行者就弄了个手段,从耳朵里顺出暗铁棒来,而后吹口仙气,叫道:“变!”那棍子即变做了三尖头的小钻儿,行者拿着钻,挨柜脚两三钻,就钻了一个眼子。而后收了钻,摇身一变二更时分,却都睡着了,惟有行者有心闯祸,故而他睡不着,伸过手将八戒腿上一捻。那呆子就缩了脚,口里哼哼的道:“睡了罢!辛辛苦苦的,有什么心肠还捻手捻脚的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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