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2/4段
从兜里把烟拿出来递给他一根,自己也抽出一根点上。既然没老板来找,和他唠一会儿也行,顺便了解了解情况。
大哥问:“听口音北票那边的?”
我说:“是,北票的。”
“头一次出来吧?”
“头一次。”
“二十一干装卸岁数有点小,干装卸不轻快,容易伤力,把腰伤了一辈子事,不爱好。”
“别的也不会啥。”
“上饭店干点儿零活,再不学学徒,就是挣钱少点儿,但轻快,不累。”他说。
我问:“到饭店干零活能给多少钱?”
“一天五块,一个月一百五,管吃管住。”
一个月一百五也行,在家跟着瓦匠干小工一天才三块钱,还不是天天有活,阴天下雨干不了,农忙的时候也干不了,一年整好了干四个月。零活咋说能常年干,比在家干小工强多了。去年在家一年地里没挣啥钱,干小工挣了三百,跟人家养车的跑车挣了三百,一年就挣六百块钱,太少了。
心想去饭店干零活也行,一个月一百五,自己留下五十块钱零花,剩下一百给母亲邮家去,挺好。就是不知道饭店零活都干些啥?能不能要我这样的?
“大哥,零活都干啥?”
“摘菜、收拾鱼、刷碗、打杂、搬盘子,累倒是不累,就是磨叽。我干过两天,那活我干不了,你岁数小还行,能学点东西。”
“我这第一次出来,啥也不知道,也没干过。”
“干干就知道了。我年前干装卸了,省思再找个装卸活干,这活整装,不磨叽,挣得多。”
一听挣得多来了精神,感觉都不那么冷了。在家的时候就听说在省城干装卸工挣钱,要是在火车站装车皮卸车皮一晚上能挣四、五十,就是累,体格好的还行,体格不好的干不了。感觉自己体格还行,心说话管他那些呢,只要挣钱就行,干活又累不死人,把钱挣到手为原则。但是不知道干装卸工都装啥,问问大哥。
“都装些啥?”
“啥都有,水泥、建材、木头、钢筋,装水泥最累,还烧手。”
“吃住呢?”
“老板给住的地方,吃自己的,自己做也行,出去吃也行。”
“噢。”
我点点头,心里合计有住的地方就行,吃的不会做可以花钱买着吃,一天有十块钱够了。就是不知道一个月能挣多少,咋说也得挣七、八百吧,刨去一个月吃的三百块钱,还能剩四、五百。四、五百,都快赶上去年在家一年挣的了。要是这样一年不用多算,就打干十个月的活,就是四、五千,家里欠的那些饥荒一年多就能还完了。
心里盘算着,不仅对装卸工这活期待起来,好像看到一个希望,灰蒙蒙的天都不那么阴暗了。
家里穷呀,这几年跟头把式的总算给五姐的学供下来了,也拉了不少饥荒。去年就想出来,担心母亲一个人在家没人照顾,没舍得走。
可是在家真是没有来钱道儿,穷困像座山一样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每次睡不着坐在炕上一根接一根的抽烟,脑袋里想的都是怎么挣钱的事。二十一了,啥事不想呀?营子里像我这样二十一没对象的没几个,结婚的都好几个了。每次看到母亲愁苦的叹气时,心里的滋味就不好受。
知道母亲想的啥,愁的啥,在母亲面前不敢把心里的苦闷展现出来。母亲操劳了一辈子,不能再叫她操心了。
正月十三那天去了五姐家,跟五姐说出来打工。五姐看着我没说什么,叫我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给我洗洗,叫我在她家住一晚,做了不少好吃的。第二天回家的时候,五姐塞给我一百块钱,叫我在外面照顾好自己,不行就回来。
回家的路上再也控制不住眼里的泪水,无声的从脸颊滑落。
和大哥每人又点上根烟,左一句有一句的聊着。
湖边站着五个女的,看样要走,其中一个朝我和大哥过来,满脸笑容的说:“天这冷,也不能有人来,一起出去玩会儿呗。”
大哥说:“玩不起呀,没钱。”
女的说:“没多少钱,吃顿饭,喝点儿酒,我那还有地方,五十就行。”
“五块都没有,你请我还行。”大哥笑道。
女的也不生气,转头跟我说:“大哥,天多冷呀,别在这站着了,出去玩会儿?”
“不去。”我说。
“走吧,到我那去,我一个人住。”
“不去。”
女的看我和大哥都没那意思,转身走了。
“都是小姐,没找着活,上这来找垫背的。”大哥说。
我点点头,然后问:“警察不抓呀?”
“抓,咋不抓呢?抓完了放,放完了再抓,要不然上哪整钱去。”大哥接着说:“抓了之后男的交罚款,交完罚款走人,小姐交的少,但也得交。”
“她们也在这找活?”我问。
“不在这上哪去?酒店老板都上这找小姐来。看那些小姐没,有农村出来的,有下岗女工,这些都是长的不算好看的,再不就是岁数大的,岁数小长得好看的不上这来,都有地方。”
原来小姐也分三六九等。
又站了一会儿,三点多,市场已经没啥人了。现在是饥寒碌碌,中午的那碗抻面早消化没了,既冻手又冻脚,脸上的表情都僵硬着。
大哥说不会再来老板了,走吧。问我住哪,我说还没地方呢,头一天来。他说市场外面有小旅店,便宜,有三块钱一晚的,也有五块钱一晚的,最贵的十块。叫我最好是住十块的,安全,一个屋四个人,三块的一屋十个人,上下铺,乱,不安全。
我问他住哪,他说住亲戚家,出去坐公交走。
和大哥一起出了劳务市场,他坐上公交走了,我开始找住的地方。
第3章遇到老乡
省城的下午很噪杂,马路上的车不停的按着喇叭,人行道上自行车铃声此起彼伏的响着,两种声音汇聚在一起,说不出刺耳,也说不出悦耳,总之嗡嗡直响。
街道两边的杨树光秃秃的,和地面一个颜色,在灰败中与这个还在继续的冬天抗争着。
楼多,车多,人多,干冷。这是来到省城第一天给我的印象。看着往来穿梭的车辆,还有穿着厚厚棉衣行走的人们,再看看周遭的楼房,心想这就是省城,这就是城里,以后将要在这个城市里打工,努力的生存下去。
第一天出师不利没找到活儿,看这样活儿不太好找。正月十五过完了,年也过去了,该出来打工的都出来了,找活的人多。
钱得省着点花,要是连着几天找不到活儿恐怕连吃饭钱都没有,得学会过日子。
先找个住的地方。
大哥说附近有小旅店,也知道了价格,心想自己是一个人,没有伴儿,最好不住三块钱的,要是住到半夜钱被人偷去就完了,宁肯多花七块钱住安全点的,也不能把钱丢了。
往前走了三分钟,到了一个胡同口,里面是一排小旅店。有平房的,有小二楼的,选了一家稍微大点的小二楼旅店走了进去。
在暖气旁坐着一个四十多岁的女的,听到开门声抬起眼睛看了一眼,懒洋洋的问:“住宿呀?”
“嗯,住宿。”我说。
“三块的、五块的、十块的都有,住多钱的?”
“十块的。”
女老板站起来走到桌子前,从抽屉里拿出一把钥匙,说:“先把钱交了,十块。”
从兜里掏出十块钱,给出之后很心疼,那可是十块钱呀,对我来说数目不小。
跟着女老板上了二楼,打开一个靠里的房间。进来一看和大哥说的一样,四张床,靠窗户的地方有暖气,屋里挺热,在外面站一天突然进到热屋子里感觉脸热热的。
“这屋现在就你一个人,暖壶里有热水,厕所在走廊头那,旁边是水房,可以洗脸,脸盆在床底下。”女老板说。
看了一下感觉还行,和北票的招待所一样,念高中的时候参加市里的篮球赛住过一次,那时感觉挺牛的。
走到靠暖气的床跟前儿,把背包放到床上。
女老板说:“住这屋行,暖和,合适,今天你是第一个,这时候了,估计也不会来人,整不好今晚上就你一个人在这屋住,多好。”
“谢谢了。”我说。
“不谢,把钥匙给你,出去的时候把门锁上,钱啥的自己带好,别放屋里。”
女老板说完要下楼,被我叫住:“大姐,咱们这附近有小吃部吗?”
“还没吃饭呀?有,我家就开,后院呢,饺子面条都有,还有炒菜,我领你去。”
跟着女老板下楼来到后院,从后门进去是个小餐厅,里面有四张桌子,对面是街道。
女老板拿过一个菜谱递给我说:“想吃啥自己点,啥都有。”然后冲厨房喊:“来人吃饭了。”
从厨房走出一个和女老板长相相似的女的,看着是姐俩儿。
“姐,我上前边了。”女老板说完往回走,和从后门进来一个女人来个顶头碰。
“吃饭呀?”女老板问。
后进来的女人笑着说:“站一天饿了,还他妈冷,吃碗面条。”
“前天你去的那家挺好,还不愿意干。”女老板说。
“好个屁,哪有头一天去就想睡觉的,我才不伺候呢。”女人说完进来,看到我一个人,直接在桌子对面坐下。
女人三十一、二岁,画着浓妆,长发,一件紧身小袄,胸脯鼓鼓的。听和女老板的对话知道她是在湖边站的小姐,没找着活儿,也住这里,和我一样饿了过来吃饭。
她应该是常客。
看了一眼收回目光,开始看菜谱。中午一碗抻面根本没吃饱,现在肚子开始叫唤了。穷家富路,再省钱也不能饿着肚子。晚上了,想点个菜吃碗米饭,现在身上还没暖和过来,再喝杯白酒。第一天来省城,也奢侈一回,说实话实在是又冷又饿,饥寒交迫。
看看价格,大碗米饭两元,白酒两元一杯,最便宜的菜是“麻辣豆腐”、“尖椒干豆腐”、“尖椒土豆丝”,都是四元。狠狠心点了一个“尖椒干豆腐”,一大碗米饭,一杯白酒,犒劳犒劳自己。
对面女人点了一碗面条。
菜没上来,点上一根烟抽着。
对面女人看了我一眼,并且笑了一下。她长得很好看,如果把脸上的浓妆淡一些应该更好,尤其是嘴唇,太红了。第一次和画着浓妆的女的近距离接触,觉着有点别扭。四个桌子闲着仨她不去,非得和我坐一个桌子,有些来气。这是在这,要是在家的话就得叫她起开了,不惯毛病。
女人问:“家哪的?”
“北票。”我说。
“老乡呀,我朝阳的。”女人显得很高兴,说话的时候身子往我这边探着。闻到一股香味儿,很好闻。心想这就是传说中的女人香吧,等看她脸的时候马上否定了——化妆品的香味。
她说是朝阳的,拉近点儿距离,咋说也是半拉儿老乡,瞅着不那么别扭了。
冲她点点头说:“确实是老乡。”
“你干啥的?”女人问。
“头一次出来,啥也不会,有啥活干啥活。”
“你头一次出来?”女人不相信的看着我的脸,问:“你今年多大?”
“二十一。”
“你刚二十一?”
对她吃惊的表情已经见怪不怪。
“你长得可真老相。”她说。
“长得着急了。”我说。
“我还以为你二十五、六呢。”她说了今天下午那个大哥一样的话,然后问:“那你想干啥呀?”
“装卸工,力工,实在不行上饭店干零活也行。”我说。
“饭店干零活的都是小孩儿,十六、七的,你这岁数老板不爱用。”
“为啥?”我有些不解。
“不为啥,我知道的零活岁数都小,我在饭店干过,那家饭店的零活才十六,长得可小了,不知道的以为十三、四呢。”她说。
我说:“能干活就行呗,还分啥岁数。”
“小孩儿听话,好摆楞,让干啥干啥,一天给五块钱就行,还管吃管住。你这大人一天五块钱干呀?”她说。
想想也对,她说的在理,但是她不知道五块钱对我来说也是钱,在家根本挣不来,要不然也不出来了。心想她既然在饭店干过,对饭店应该熟悉一些,不妨跟她了解了解饭店的事。
“饭店活好干吗?”我问。
“还行,就是时间长,磨叽。”她说。
“工资把握吗?”
“那得看啥老板了?老板讲究的到月开资,要是碰上狗人就压资,有时候还不开。”
这时我点的“尖椒干豆腐”好了,连着米饭和酒一块上来,她的面条还没好。看我喝酒,她对女老板姐姐说也给她来一杯,再来个酸菜炒粉。
“碰着老乡了,高兴,一起喝点儿。”她笑着问我:“没事吧,不愿意我上别的桌吃去。”
我笑了,心想都唠半天了,并且唠的挺好,在一起吃吧,还是老乡,不能被骗,再说自己也没啥好骗的。
“没事姐,一起喝点儿,咱俩儿老乡,还得请你照顾呢。”我说。
她笑了,撩了一下头发说:“挺会说话的,知道叫姐了,在家准不老实。”
冲她笑笑没吱声,端起酒杯跟她碰了一下。酒一入口感觉不纯,勾兑的,心想勾兑的就勾兑的吧,喝一杯完事,咋说也有点度数,能暖身子就行。
“你们北票打工的不少,我家是建平的,出来打工的也多。”她说。
“家穷,不穷不出来打工。”我说。
<房的,有小二楼的,选了一家稍微大点的小二楼旅店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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