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家有油茶树第2/2段
陈浩站在谭竹生家旁边的油茶树下，像看情人一样，仰望着这株古老的油茶树。
陈浩是素问油茶有限公司的老总，两年前他刚来彭家坝时，开着“丰田霸道”，黑西装笔挺，白衬衣雪白，一看就是成功的有实力的企业家，引得整个村的人都像看猴子一样来围观。两年下来，丰田霸道没有了，西装不穿了，脸晒得比黑西装更黑，比彭家坝大多数村民，更像一位农民。他头发本身就不茂密，进入中年，更加稀少，渐渐形成“中地海”格局，让从无秃发之忧的村民倍觉稀奇。
做过多种职业、跑过多年江湖的陈浩，见识过各种忽悠。最近的一次，是成立素问公司之前，他曾想开发旅游景区，听城北的一位老百姓说，那儿有一个山洞，可以通到车罗市，长达百公里，里面的石钟乳漂亮得不得了。陈浩满怀希望地去看了：小小的一个溶洞，比他的地下车库长不了多少，里面堆满从洞顶坠落的石块。那以后，陈浩自觉对各种忽悠有了抵抗力，再不会上当了。不过，当他林业局的朋友说，彭家坝油茶多，漫山遍野都是。他又一次信了，结果乘兴而来，差点败兴而归。村子里的人又全像失忆了一样，说，过去田边土旁到处都是油茶树，怎么都没有了呢？
那会儿，陈浩想哭。
幸亏，陈浩遇到谭诚这个上门女婿，谭诚带着陈浩去山里，劈开密集的杂树林，陈浩看到手臂粗的油茶树像埋伏着的秦始皇陵中的兵马俑，一排排，齐齐整整。如果加以管理，可以采摘上百吨油茶果，轻松满足他的生产需求。接着，他跟着谭诚回彭家寨，在谭诚房屋和彭氏宗祠石海坝之间的空地上，看到这棵巨大的油茶树：树干分成三枝，每枝粗如水桶，如巨龙一般相互缠绕，一路向着天空奔去，形成巨大的伞盖。这伞盖比谭诚家的二层楼房还高出一大截。
看到这株油茶树，陈浩当时就跪了，半天没有爬起来。
谭竹生和谭诚回家时，正遇到陈浩来膜拜这种油茶树。
谭诚和陈浩每次的对话都一样，已经重复十几遍了。
“老谭，你这油茶树卖不卖？”
“不卖。”
“那你要保护好，我估计这是一棵油茶王，全中国就没有比它更大的了。”
“听竹生的曾祖说，他小时候看到这棵树就这么大了。”
“我估计它至少有五百年的树龄。”
“我不知道，又不能把它砍了数年轮。”
“我的祖先人哟，千万砍不得。”
“万一哪天倒下来，把屋砸了怎么办？我早想把它砍了。”
“你反正要砍，不如卖给我。”陈浩又试探道。
“不卖，现在我发现它是一个宝贝。”
陈浩又一次差点喷血，心想早知如此，我就不暴露身份，假装做园林生意的，说不准花一千块钱就买到手。他这么想，其实冤枉谭诚了，谭诚并没有奇货可居的意思，只是他觉得这棵树是彭家先人种植的，他没有权力决定卖不卖。虽然，谭诚没有看过网络上的赘婿流小说，还是有着上门女婿的自觉，有着上门女婿的自我修养。
刚刚采过油茶果的茶树，似乎瘦了一圈，不过白色的花朵缀满枝头，飘飘欲飞，预示着来年又是一个丰收年。谭竹生瞄了一眼油茶树，想起过去平整的石海坝是小孩子的乐园，全村的小孩都爱来这里玩耍，做游戏，到天黑还不愿意归家，笑声、喊叫，飞扬在寨子上空，掀动屋瓦。而茶苞更是小孩们的最爱，还没有完全成熟，大伙儿就麻溜地爬上树，将茶苞采摘一空。茶苞清淡的甜味，顿时弥漫在唇齿间。谭竹生觉得奇怪，怎么突然就变了，小孩都不来石海坝玩耍，而且都不吃茶苞了？至于今天油茶树的收成，谭竹生早知道，今年油茶树茶果结得好，全部采下来买给陈浩。彭德福很是高兴，她第一次见到油茶果卖成钱，只要一家人聚在一起，都要提到几次：或许，谭竹生兄妹的学费都指望它了。想到这里，谭竹生有些惭愧，对这棵油茶树，她应该更严肃、虔诚一些——至少得像陈总那样。
嗯，以后多向陈总学习。
陈浩见“油茶王”是没有指望买下来，只好转换话题，说：“今天彭龙家里起房屋整酒，我们一起去彭龙家吃酒。“
彭龙推辞说，刚干完活，还没有吃饭，吃了饭再去。
陈浩道：“讲什么客气啊，一会儿就要开席了，在彭龙家吃就是。”
谭诚忍不住腹诽：“陈总哪还像老总啊，说话的口气越来越像彭家坝的老百姓了。”不过，想想他讲得也有道理，于是道：“你先等等，我叫竹生的妈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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