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邂逅第2/2段
冉成之对同学聚会,一直敬而远之。在他看来,同学会不是“弄散一对算一对”的问题,而是大伙儿争着发泄、炫耀丑恶的一面,尤其是稍微有点钱、权的同学,颐指气使,嚣张得没谱。不过刘懿喊他,他无法拒绝,这并不是他曾经给刘懿帮过忙,而是觉得刘懿很重情,至少和同学在一起喝酒,并不十分摆谱。
穿过一条小巷道,转入步行街。这是冉成之经常散步的路,每次看到街上的麻将房、小摊点、小吃店,他就常想:在这个飞速发展的年代欲望丛生,但在这个小县城但小,没有什么机会。整个县城如同一个大高压锅,把他们的所有欲望压在一锅内,不知道这个锅哪时会爆炸。幸好,上天有好生之德,在高压锅上留有一个“汽眼”:会做面子工程、亮点工程......有的学子,十年寒窗,考取重点大学,如凤凰一样飞出去了。“汽眼”虽小,总算降低了压力,也给留下来的人们一个念想。于是,有的人想通了,利用手中的权力、人脉关系,积累起一笔足令外面老板羡慕的财富,步行街上最豪华的几栋私房,都有七八层高,建筑面积超过一千平方米。冉成之认识其中一位主人,每年他收取的房租都超过60万元。他们还在高压锅内,但已经安全。
更多的人,不知道怎么办,只好在自己的圈子里订下江湖道义,抱团取暖,渴望着自己或自己的儿子、孙子,终有一天,穿过“汽眼”到达外面的世界,或者在城区的主要路段有一栋可以的私房,躺在沙发上收租。冉成之理解他们的艰辛,却看不起这些江湖道义。他认为自己就是一个例外,生在小县城中,没有什么欲望,不想随波逐流,更不想兼济天下。看一看书,下一下棋,人这一辈子就过去了。冉成之过去觉得这样也挺好,不过现在他也会感慨,这样做有什么意义?人活一辈子,跟蚂蚁有什么不同?他不想当一个只凭本能逐食的蚂蚁,可是自己不做蚂蚁,又能做什么?
冉成之一眼看到谭竹生摆在蛇皮口袋上面的茶苞,一股酸甜的味道,不由涌上舌尖。好多年没有吃过茶苞了,老家的油茶树都已经砍光,没想到今天能在步行街上看茶苞的影踪。冉成之扫了一眼谭竹生:一身洗得发白的校服——或许可以说是全世界最丑的校服,设计简陋,质量差劲,典型的县二中做法;校服后面是正在发育的苗条身体,这身体就像春天刚刚出土的竹笋,看来很瘦弱,但内藏着勃勃生机。曾经教过书的冉成之,瞬间就明白:又是一个贫困学生,希望卖点土特产赚点生活。不过,即使她冒着迟到的风险,这些茶苞也卖不出去。
反正是过路,冉成之随意问道:“茶苞多少钱一斤?”
谭竹生已经对卖茶苞失去信心,看到有客人来,立即道:“5角钱一个,现在要,4角钱一个也行。”
冉成之掏出一张百元的钞票,道:“你给找一个塑料口袋,装二十来个就行。”
塑料口袋,谭竹生倒是准备了几个,她很快挑了二十个茶苞。不过,她发现身上只有二十块钱,根本找不出零钱——对面那张红色的“老人头”,无异于马克·吐温小说里虚构的那张“百万英磅”。
冉成之已经发现姑娘的窘境,笑道:“找不开,就不要找。快上课了,你把剩下茶苞都带到学校去,请同学吃,算我请客。”
“那怎么行?”谭竹生急道。这时,她才抬起头看打量对面的中年人:个子中等,身体强壮,显然他经常参加体育锻炼;镜框后面的眼睛锐利,自己的身体被他一眼观尽,如同赤身裸体一样,让她极为窘迫;再一看,他的眼神又变得慵懒和漫不经心。而他笑的时候,眼睛轻轻一皱,明显带着作弄和调戏。当然,这种作弄和调戏是善意的,甚至是亲切的,它让人心跳加快,却不让人害怕。
谭竹生不知怎么处理,她双手无措,下意识地在书包里一摸,掏出她父亲出门给他的油茶树瘤,道:“我把在这个给你做补偿,行不行?”
冉成之接过一看,摩挲几下,笑道:“不错的树瘿,很难得的,我们小时,放牛的、弄柴的太调皮,把油茶树弄伤,它才会长成这样,嗯,老人都说,它是油茶树的眼水凝结的……雕功也不错,至少值几百块钱,我可不敢收。”冉成之说完,将树瘤扔还给谭竹生,提起塑料袋就消失在街道的小巷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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