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 幽御（５）第4/4段
那滴血，缓缓滴落在地，然后她便干涸——这是她死前最终的眼泪。
信田呆呆地望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怀抱，再望望远处被钉在桥壁上的红衣幽御前。
“啊——”信田陡然发出一声如野兽般痛苦地嘶嚎。他猛地站起身，双目血红，愤怒而不可思议地紧紧盯着凑舜，嘶吼道：“为什么，你不是要救她吗，为什么要杀她！”
凑舜淡淡望着他，唇角勾出似笑非笑的神气，那是显而易见的嘲讽，显得极为邪异，“你不是想让她恢复正常吗？她死了，不就恢复正常了？”
“你说过你会救她，你会救她的！”
“我说过，但是救她的唯一方法，就是让她死。她本就已经死了，在藤间杀死她的时候。”现在的千代只是一具复活的尸体，彻底死去才是她的救赎。
信田惊异又愤怒地望着他，犹如望着一个无法被动摇的魔鬼。
“你怎么说的出口？她想好好活下去啊，你为什么要杀死她！你这个凶手！”
凑舜冷冷笑了起来，“我的确是个凶手，东荒九千万亡灵，皆经我手而死。”
他站在和平盘上，却有阴影笼罩住了他的半张脸庞。
在战争中，他，莫斐斯本就是最冷酷的杀戮者。在那种你死我活的境地下，如果他不杀，就会被杀死。因为他杀死了所有的人，所以他才能活到现在。
在他心中，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命，那是可以随意便杀死的东西。
“我知道生命的宝贵，但我从未在乎过。对于我，一个即使以消逝的方式死去，却还能复活的人，死亡是没有意义的。”
一阵寒意从心底浮出，信田从未像现在一样觉得这位白衣少年可怕过。
那少年的神情，只有残酷，他的态度，如此冰冷无情，就像是一个杀人武器。他是拯救城市的救世主，他也是一位无情的刽子手。他可以残酷地杀死任何无辜的生命，只要能达成他的目的。
信田突地冷笑起来，“我懂了，我懂了！”
一切都是虚假的，而唯一真实的，就是他对生命的践踏。
他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就笑出了眼泪，“我真傻，竟然把希望寄托在你这种人身上！”闲院空我远远地望着他们，一直很冷静，在他的授意下，很快有黑衣人来到笑着的信田面前。
“信田先生，你必须跟我们走一趟。”
信田没有看任何人，只是惨烈地笑着，笑累了，他歪坐在地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天空。
凑舜目送着两个黑衣人把信田拖走，神情没有变化。他缓缓伸出手，莫利诺斯发出轻轻的嗡鸣，瞬间飞回至他手中，而远处的幽御前缓缓坠落在地。
他甚至没有看她的尸体一眼，找到蓝眼的所在，转身走近虚空中的白线，推开了门。
秘密基地里一片漆黑。
偌大的空间，只有一道半透明的蓝色屏幕在黑暗里悬浮着，琉璃的脸陷入黑暗与光明的交界，半明半暗，晦暗不清。
蓝色屏幕上回放着刚才的一幕：千代沙纪躺倒在信田的怀中，猛然睁大了眼睛，急促地呼吸，她的眼眸中有血光一闪而逝，然后她疯狂地叫喊出声，喊的是：“阴我！我受阴我召唤而来！”
阴我……那是什么意思？琉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深思。
有人漫步从梯子上渐渐走下，嘲弄地笑出声，“阴我？说幽御前是因为阴我而诞生，并没有错。”
琉璃望向他，她觉得他有些陌生，但是他的确是他。
他站在黑暗里，全身都陷入了黑暗中，只听他低低道：“这世上的败类，还少吗？人们的心中永远隐藏着满含私欲的阴我，这是不可改变的。说不定某天，它会冲破一切阻碍，把一切黑暗暴露出来。”
琉璃忽然明白了。表象，还是被残酷地撕破了么，隐藏在白衣下的那个人，他的灵魂却是如此的黑暗。
她有些不忍，“你保护着他们，不是吗？”
凑舜站在黑暗的深处，他沉默着。当他再开口时，声音有一瞬间的苍凉。
“我保护他们，但我从来不曾爱过，甚至相信过他们。”
幽御前染血的红色和服，连带着她的尸体，躺倒在和平盘上，她脸色苍白，身体里不再有血流动。
雨很快就落下来了，下得很急，疾风骤雨，随着雨越下越大，红色的血已经扩散并染红了整个和平盘。这血流就像是幽御前曾经杀死别人时的场面。
月隐藏在乌云里。
一对含着笑意眼睛注视着这一切，俯视着鲜血流满整个和平盘。
那人站在高架桥的最顶端，孤立着，风吹得他青袍翻飞。
雨落得急，打在他颈间系的红纱丝巾上，打在他素净的青色纱袍上。那人分毫不觉，只是轻柔地抓住一缕风，一丝雨，低低道：“不要哭，我会一直守护你的。”
夜，如此辽远。
他望着远处的黑暗，发出一声轻轻的感叹：
“莫斐斯，你是拯救地球的救世主呢，还是毁灭地球的魔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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