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失独余悲4第1/2段
几天之后的一个清晨,罗姐的丈夫又出现了恶性心率失常,虽然经过紧急电除颤,他的心率一度恢复到正常,但是这种凶险的心律失常随时会让他的生命彻底终结。
抢救结束后,陈灵给罗姐打电话,喊她快点到医院来一趟,患者病情极不稳定,随时有生命危险。
让陈灵意外的是,电话里罗姐告诉她,她就在监护室门外。
透过医生值班室的玻璃窗,陈灵看到罗姐就在监护室病房门口。现在本不是探视时间,可她似有心电感应般守在门外。重症监护室门外并没有玻璃窗,可是她仍然不死心的踮着脚,好像盼着铁门上能有一扇玻璃窗,她可以透过玻璃窗看到监护室里此刻命悬一线的丈夫。
罗姐丈夫反复发作室颤,随时可能猝死,需要安装ICD(体内埋藏式除颤仪),这个手术和器材下来,如果要安装进口的,手术加上器材,又得十几万起,而且大部分不能报销。可是曹建民多器官功能障碍,目前还不能脱离呼吸机,这样的患者安装ICD风险实在太大,而且即使退一万步讲,心内科医生冒着九死一生的风险给他安装了这个ICD度过了眼下频发难关,罗姐丈夫的基础病还是严重,并不会因为只装了ICD,他身上其他的病也会跟着好起来。
对是否建议罗姐为丈夫安装ICD的这个问题,陈灵感觉到两难。她之前也不是没有委婉的给罗姐提议,放弃治疗,毕竟这样的治疗无异于一场豪赌。
可是看到罗姐对丈夫的深情厚谊,她又反悔了,万一真有奇迹呢,她丈夫就熬过来了呢。
有人说,“机场比婚礼的殿堂见证了更多真诚的吻,医院的墙比教堂听到了更多的祈祷”。
陈灵从来都是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可此刻,她却真的希望能有神灵存在,她愿意为这个可怜可敬的中年女子虔诚祷告,希望神灵真的可以稍微的悲悯一下这个女子,能让她的丈夫活下去。
或许对绝大部分的人来说,照顾这样一个患者是巨大的包袱和拖累,可是对有的人来说,只要那个人一息尚存,她就不至于是一无所有。
从上学起,陈灵就很喜欢辛夷坞的书。早前看到辛夷坞在书中写到:“落叶是可悲的,时间到了,它再留恋枝头也不得不走。可是更可怜的是被迫留下的树干,叶子走了,它自有它的归宿。而那棵被迫留下的树干却要看着曾经属于自己的那部分一点一点离开,最后什么都不剩。可是它还得矗立在那里,一直在那里。
可是这么豪掷下去,他的病情并没有好转,人财两空的罗姐又怎么生活下去。
陈灵陷入两难的胶着状态。此刻她也不知道到底如何去做。
陈灵走出病房时,发现罗姐呆坐在门外的长椅上,垂着脑袋和肩膀,像雕像般一动不动。站在她旁边的中年女子,容貌和她有几分相像,小声的对她说着,“这么多年了,你为他付出了多少,大家都看的到的。现在他姐姐弟弟也不再帮忙了,你这个发妻从哪方面讲都是仁至义尽了。这样下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这个钱真的就像丢在黑泥潭里一样,扔下去连个泡都不会冒……”
“可是我舍不得他啊,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她用双手捂着脸,压抑的哭声听得让人心里一颤。过了许久,她迅速的用手背擦掉脸上的泪水和鼻涕,拉着旁边的女子,哀求到,“二妹,你就再帮帮我,就帮我最后一回。我还有工资的,每个月我从工资里扣……”
那个被她唤做二妹的女人站在旁边没再吭声,只是任由罗姐拉着她的手泣不成声,她自己也红了眼眶。
眼下的一幕,让陈灵又撤销了原本建议罗姐安装ICD的决定。她并不是担心罗姐已无力承担治疗费用,而是怕罗姐又毫不犹豫的接受了她的建议安装ICD,一旦她失去爱人,又面临着日后的债台高筑,她要如何活下去。况且她丈夫的病比较复杂,如果冒险装了这个ICD所有问题就能迎刃而解倒也好办,可问题是这个动辄十万起步的装置就算装了也只能解决他心律失常的问题,而且他尚不能脱离呼吸机,又是多器官功能衰竭,安装这个的风险明显比收益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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