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片纸弹“八关”第2/2段
“臣弹左拾遗程昔范、右补阙姜洽党附宰相李逢吉，借逢吉之势，取赃纳贿！”
温造的笏板不断指向拾遗、补阙所在的谏官行，有了张又新的教训，被指到的官员一个接一个自觉地趋出。不一会儿，整个谏官行都快要被清空了。
这个时候，所有人都明白了，今天的仗劾，完全是针对宰相李逢吉的一次政治突袭。温造弹劾的五位官员，全是李逢吉手下“八关”中的成员，如果不算之前已经被贬谪的两位，李逢吉的心腹，几乎在此次的仗弹中被一网打尽！当然，前提是弹劾能够成功的话。
这一边，弹了五位谏官的温造并没有罢手的迹象。在最后一位被弹劾的姜洽趋出之后，他整了整衣冠，向前三步，笏板直指正中的宰相班：“臣弹门下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太清宫使李逢吉，结党营私、招权纳贿、欺瞒君上，指使党羽诬告宰相李程、前户部侍郎李绅，伪作图谶，陷害功臣裴度。臣请陛下，诛李逢吉以谢天下！”
此言一出，一直在勉力维持秩序的紫宸殿群臣终于炸锅了，甚至连班列最后的五品班官员和太常博士，都开始叽叽喳喳地讨论了起来。御史台的二号人物温造，竟然当庭请求诛杀一位宰相！
“陛下，臣虽与李绅、李程、裴度等有过争执，但皆是出于公心，从未有陷害同僚之意。温造欺陛下年幼，故作惊悚之言，其心可诛！臣请陛下严查其幕后主使之人！”
从一开始，李逢吉就知道这把火迟早会烧到自己头上，早就准备好了说辞，不仅为自己辩白，还暗示温造是受人指使，在皇帝心中种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一旦皇帝怀疑温造有党，便不会再相信他说的话了。
“李逢吉，你要学宗楚客吗？立刻趋出待罪！”温造怒喝道。中宗皇帝年间，宰相宗楚客遭御史仗弹，却拒不趋出待罪，从此成了国朝典故，每每被御史们拖出来鞭尸。
李逢吉也不和温造争辩，从容地执笏趋出，他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了。只是在经过殿外的三品班时，他悄悄地向一位三品官员使了个眼色。
此时的温造已经开始读正式的弹文，里面详细介绍了李逢吉怎样组建自己的朋党，并利用他们卖官鬻爵，陷害李绅、李程、裴度的“英雄事迹”，前面提到的“八关”众人也一一出场，扮演不同的角色。就连一向讨厌文官长篇大论的皇帝李湛也听得津津有味。
“温卿所弹，牵连甚广，事关重大，诸卿便议一议吧！”温造发言结束后，李湛将发言权交给了群臣。
“臣以为，温造所言，句句在理。李逢吉生性奸邪，臣亦请诛之！”李湛话音刚落，便有人迫不及待地开喷。
“这谁啊？不报名就发言，是嫌俸禄太多用不完吗？”后排的官员们在心中吐槽着这位不讲朝仪的官员。可定睛一看，才发现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负责决定官员发言顺序的殿中侍御史吴思。
“这吃相也太难看了。”无数的常参官们腹诽着吴思。这也难怪，你一裁判亲自下场踢球，观众们肯定给你扔臭鸡蛋。但熟知内情的官员们却知道，吴思已经很文雅、克制了。
两年前，李逢吉打倒了政敌李绅，百官皆到中书去朝贺，唯独时任右拾遗的吴思不往。李逢吉心中怀恨，将他任命为入蕃告哀使，让他去吐蕃报穆宗皇帝的丧。吴思去了小半年，被高原反应折磨得欲仙欲死，如今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哪有不狠狠报复一下的道理。
吴思开了第一炮之后，侍御史萧彻也表示附议。基调定下之后，更多的官员开始出列，花式炮轰李逢吉，到最后，李逢吉的奸邪程度已经被提到了王莽的级别，某位朝臣言之凿凿地表示：如果不杀李逢吉，大唐天下即刻便有覆亡的危险！
御座上的李湛看着这一幕，心中也是感慨万千。几个月之前，整个朝堂上还是一片为李逢吉歌功颂德的声音。可裴度回来才几天啊，一切都变了！李湛望向香案对面老神在在的裴度，元和第一名臣之威，一至于斯！
“众卿可否还有要进言者？”看大家说的差不多了，李湛说了个片汤话，准备进入下一个环节。谁知，李湛话音刚落，殿外的庭中，一个洪亮的声音突然响起：“臣刘栖楚，请进言！”
见到李湛点了点头，吴思笏板向殿外一指，表示允许。随后，一位身着紫袍的高大官员手执牙笏，迈步走上台阶，进入殿中。
李逢吉“八关”中最后也是官位最高的一人——京兆尹刘栖楚，终于登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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