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老柳家过年遭事第4/4段
老员外柳成一见红棉袄，顿时就像过冬的蛤蟆，闭了嘴了。柳成心想：完了，骂错人了，这可怎么收口呢？一回头，冲老太太就来了一句“都是你养的好姑娘，丢人现眼，丧风败俗，做出这等丑事来。”老太太一听，反驳道：“这事儿既然不是儿媳妇做的，就更不会姑娘做的，我养的姑娘我知道，她绝不那样的人！”“哼！是不是那样的人，等我看了棉袄再说。你去把迎春的红棉袄拿来我看！”“去就去，咱姑娘的红棉袄一样也在。”老太太转身去了迎春小姐的绣花楼，老员外柳成气呼呼的在椅子上坐着，柳玉林夫妇摸不着头脑，也站在当地愣着。
老太太来到小姐的楼上，丫环腊梅正在服侍小姐迎春梳头。见老太太进来，连忙行礼：“老太太安好。”老太太点了下头，对柳迎春说道“姑娘啊，你爹叫我来拿你那件红棉袄给他看看。”“娘，是哪件红棉袄？”“就是昨天你爹才给你和你嫂子一人一件的那个。”“唉，腊梅，昨日是你收进来的，你放哪儿了？快给老太太拿去。”“唉，小姐。”腊梅过来开箱子找棉袄，翻来翻去没有。“小姐，我昨天收进来，明明就是放在窗边的箱子里的，怎么就没有了呢？”柳迎春听说是放在窗边的箱子里，脸刷的一下就白了：“完了，昨晚我是摸索着在箱子里找毯子，忙乱之中抓了一件就扔出去，怎么偏偏就把那件红棉袄给扔出去了呢？”
老太太一见姑娘这神色，心说坏了，做出丑事的果真是自己姑娘。做娘的心疼女儿啊，就连忙问：“姑娘，你跟娘说说，这红棉袄到哪儿去了？你爹还在下面等着看呢？”小丫环还在翻箱倒柜地寻红棉袄，一边翻还一边问：“小姐，我真的记得是放在窗边箱子里的，你见过没有？”柳小姐怎么能说这红棉袄是送给薛仁贵了呢？柳小姐一着急，就只是哭。老太太这一下就明白了，就低声地问小姐：“姑娘啊，你跟娘好好说说，是不是腊梅毛手毛脚的把衣服弄丢了？还是昨晚门窗没关好，有小偷进来了？”老太太这是在有意给姑娘引路呢，心说你随便承认一个，就可以把责任摘出去，先让自己脱了身再说呀。用现在的话说叫转移问题，丢卒保帅。可是柳迎春不肯应承，应承了前者，就害了腊梅，应承了后者，就害了薛仁贵，她哪一个也不应承，也就只是哭。
腊梅在旁边听老太太这么一说就急了，自己是小姐的贴身丫环，无论是丢了衣服还是没关好门窗，都是自己的责任，那不行。就连忙上前辩白：“老太太，您可别冤枉我呀，我真的是把棉袄好端端的放在箱子里的，门窗我也都是关得好好的，绝对不会有小偷进来的。”老太太听了心里那个气呀，心说，我是在救你主子小姐，你怎么就不明白呢？还在这儿瞎掺和。一气之下，抬手就给了腊梅一个嘴巴：“滚一边去。”腊梅莫名其妙的挨了打，一腔子委屈没地方出，哇的一声也哭了起来。老太太越骂她，她就越哭得厉害。
楼上的这两哭一骂，楼下的老员外柳成早听见了，心里明白，这事儿是姑娘做下的。儿媳妇田翠花听着听着，也就听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怪不得公公刚才骂自己骂得那么难听呢？原来是小姐做了丑事了，想起自己平白无故地挨了公公一顿臭骂，自己也觉得冤枉，一咧嘴巴，她也哭上了，一边哭还一边数落：“这是怎么说的呀，平白无故地拿屎盆子往人头上扣啊，这不是冤枉好人吗？这叫我以后怎么做人啦？丢死个人啦，我也不活了啊。”老柳成听儿媳妇这么一通哭喊，直气得脸红脖子粗，鼻子都气歪了。他又不好说儿媳妇，就只好在楼下破口大骂自己女儿，那话呀骂得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这一通乱咯，大年初一，这个家可就够热闹的了。
奶娘顾妈妈还在房里睡觉，听得外面吵闹，也急急忙忙地穿好衣服了，跑了过来。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劝了老太太劝小姐，劝了小姐，劝少奶奶，劝了少奶奶又来哄小丫环腊梅。来来回回地楼上楼下的跑，结果劝谁也不管用。家里边这么一通乱，好多家人也不知道主人家是怎么回事，都站在一边看热闹。
只有少爷柳玉林在一旁看着，头脑冷静，想了一个主意。他先把妻子田翠花拉进了自己房间，好生劝慰，并嘱咐她不要再闹了。又出去找了赶车的车把式老李头，咬着耳朵嘱咐了他几句。然后从正门进来，对老员外柳成说：“爹，东庄的胡员外派人来请您过去，说是有生意上的事要和您商量。”
老员外柳成发火是发火，但是在外人面前还是很注意形象的，拿手把脸搓了搓，让气胀红了的脸色平缓过来，又把两眼揉了揉，感觉好点了，才吩咐车把式老李头套车。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这是老员外柳成不想让外人看出自己家里出了丑事。临上车又回头狠狠地冲柳小姐楼上吼道：“你个小贱人，少在我眼前丢人现眼，高有房梁矮有井，硬有钢刀软有绳，自己个儿趁早了断，省得我回来动手。”说完，气呼呼地上车而去。
刚出门走了还不到两里地，就见儿子柳玉林急急慌慌地从后头跑来，边跑边喊：“爹！别走了！快回来！家里出事儿啦！出大事儿啦！”柳员外让老李头停住车，问柳玉林，“家里出什么事儿啦？”柳玉林说：“妹妹不想活啦，要跳井。”“她跳了没有？”“大伙儿一个没拉住，她跳下去了！现在正在往外捞呢。您快回去看看吧！”老员外柳成一愣，姑娘跳了井，他能不心疼吗？他赶紧让车把式把车往回赶。
车到前院门口，老柳成脚一撩就从车上跳了下来，抬脚就往里跑，里头正门边站着一个家人，一见柳成就大声打招呼“老爷回来啦。”就听得后院里头一片女人的哭喊声，还夹杂着男人们的声音“捞着啦！捞着啦！钩子捞到小姐的衣裳啦！”“快把小姐捞起来！”老柳成大步来到后院，一声大喝：“都住手，不准捞！”就有家人问：“怎么啦？老爷，小姐还在里头呢，我们捞了好一会儿了，总算快捞着了。”柳成问：“小姐死了吗？”家人说：“都这工夫了，能不死吗？不过尸体还是得捞起来呀。”“死了就算了，死了干净，尸体也不用捞了。”“啊！不捞了？”“不捞了。”“那还不在井里臭了呀？”“拿土把井填了，就当是埋了。”“是，老爷。”众人一起动手，三下五除二，很快就把井给填了。旁边老太太哭得是死去活来，几次三番地要和老员外拼命，都被家人拉住了。老员外柳成心情沉重，回转上房去了。
有人问，这柳小姐真的死了吗？
这个呀，我们下回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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